第215章 厂子防疫阶段(五)

窗外的天刚泛鱼肚白,老张的铝锅在灶上 “咕嘟” 响,小米粥的甜香顺着窗缝钻进来,混着仓库里的霉味,在鼻尖绕成个暖融融的圈。

我摸黑套上工装,裤脚沾着的石灰粉蹭在床板上,簌簌掉成串白花花的珠子。

竹篮把手勒得掌心发疼,我换了个姿势托着,看笼屉缝里的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走廊的水泥地刚拖过,倒映着头顶的灯泡,像撒了一地碎玻璃。路过老陈那间时,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铁架床 “吱呀” 了一声,大概是他翻了个身。

“王厂,这隔离服穿着跟裹粽子似的。” 老陈的声音隔着铁门飘出来,被金属筛得发颤。

我拉开递饭口的木板,看见他正对着小镜子扯领口,蓝色的防护服被撑得鼓鼓囊囊,像个圆滚滚的粽子。

他眼角的皱纹里还卡着点黑灰,是昨天修车时蹭的 —— 那辆东风牌货车的油箱漏了,他趴在车底修了仨钟头,出来时满脸油污,只有白牙在黑脸上闪。

我把馒头从递饭口塞进去,竹篮磕在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陈接馒头的手背上还沾着油污,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黑泥,指关节肿得像小萝卜。

这双手去年冬天给我递过烤红薯,牛皮纸包着的红薯烫得他直搓手,皮焦得发脆,掰开时热气裹着蜜色的瓤涌出来,甜香在飘雪的车间里漫了半天才散。

“张师傅的馒头碱放多了。” 老陈咬了口馒头,眉头皱成个疙瘩,“跟他说过八遍,发面时得看天气,阴天碱要少搁点。”

我靠在铁门上笑,听见他把馒头掰成小块泡进粥里,瓷勺碰着碗沿 “叮叮当当” 响。仓库外的玉兰树被风刮得摇晃,最后几片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银子。

走廊的灯泡突然闪了闪,我抬头看监控器的红灯,依旧在墙上跳着小碎步。

远处传来车间开工的哨声,悠长的哨音裹着机器的轰鸣,在清晨的雾气里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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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在屋里哼起了《东方红》,跑调的旋律撞在铁皮屋顶上,弹回来时带着点颤音,像片被风吹起的玉兰花瓣,轻轻落在我发烫的手背上。

第二天送饭时,刚走到走廊中段就听见小李在屋里哼歌。

那跑调的《流浪歌》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琴弦,每个音符都歪歪扭扭地撞在水泥墙上,弹回来时裹着股闷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打了个转才散开。

我停在门口听了片刻,保温桶的提手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滑,桶里小米粥的热气顺着缝隙往外钻,在桶壁凝出层细密的水珠。

“小李,粥要凉了。” 我轻叩铁门,金属的震颤让歌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