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火车在汽笛声中逐渐远去,最终变成视野尽头的一个黑点,扬起的煤烟也渐渐消散在奉天灰蒙蒙的天空中。
陈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用力拍了拍自己身上崭新的绸缎长衫,又摸了摸最近因为应酬而略微发福的肚子,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感慨。
“秀凝啊,”他转过头,对于秀凝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你说咱们这日子,是不是跟做梦似的?前几天还带着弟兄们东躲西藏,吃了上顿没下顿,裤腰带勒得紧紧的,生怕上峰一个不着调的命令下来,咱就得提着脑袋去跟日本人硬碰,那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啊!”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往日那些阴霾,继续低声说道:“可这才几天?自打吴站长——咱吴老师,介绍了龙二先生这位财神爷过来,嘿!这日子,翻天覆地!你看看,穿的是绸,喝的是油,天天迎来送往,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奉天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甭管他是日本人还是伪满的官儿,现在见了咱,哪个不得客气地喊声‘陈老板’?
姜全我、岸谷隆一和陈禹荣这些都是警察厅、日本特务机关和市政府的大人物,现在也跟我称兄道弟。
连秋草俊那样杀人不眨眼的特务机关长,咱都能搭上话,还能让他给咱们撑腰!这在以前,你敢想吗?我现在出门,感觉这奉天城,咱差不多都能横着走了!”陈明越说越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架势。
于秀凝却没有他那么乐观。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依旧挺拔,眼神冷静地看着火车消失的方向,听到陈明有些忘乎所以的话,她微微蹙起秀眉,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盯向陈明。
“陈明,”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陈明几分狂热,“尾巴翘得太高,容易摔跟头。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严肃地说道:“龙先生是来了,也帮我们打开了局面,解决了宋知秋,搭上了秋草俊。但这靠山,未必牢靠。你没听龙先生转达的电文吗?欧洲那边,德国已经对苏联开战了!这是天大的事情!”
陈明愣了一下,他光顾着高兴,对国际局势的敏感性远不如于秀凝:“苏德开战……跟咱们有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