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请君入瓮·垂钓者危一

民国二十六年,夏末的上海,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暴雨将至前的闷湿。

距离冷秋月发现那张令人不寒而栗的警告照片,已过去两天。

这两天,普庆里弄堂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妇人依旧在井边浣衣,

孩童依旧在弹格路上追逐打闹,小贩的叫卖声依旧准时在晨昏响起。

然而,在这看似寻常的市井烟火气之下,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亭子间内,一场精心策划的反击,即将拉开序幕。

第三天,下午两点。这是一天中光线最为充足、也最为慵懒的时刻,

弄堂里行人稀少,连蝉鸣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冷秋月亭子间的窗帘罕见地拉开了一半,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在老旧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冷秋月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几张写满字迹的稿纸,但她显然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不时瞟向窗外对面那栋楼的走廊尽头,

那里,那块伪装成砖块的望远镜支架,依旧静静地躺在窗台一角,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微微加速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临战前的紧张和期待。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胸腔里的滞闷,

然后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老式转盘电话听筒。

这个动作,与往常并无二致,但她指尖的微颤,只有她自己能感觉到。

她并没有拨通任何一个真实的号码,而是用手指轻轻压住了电话机下方的叉簧,

模拟出拨号音中断又接通的“哒”声。这是她与韩笑事先约定好的信号。

“喂?是陈先生吗?”冷秋月对着话筒开口了,声音刻意提高了些许,

确保能透过敞开的窗户,有效传递到对面可能存在的监听者耳中。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和刻意压低的兴奋。

她停顿了片刻,仿佛在倾听对方的回应,实际上是在心中默数着节奏,让这场独角戏显得更加真实。

“对,是我,秋月。”她继续说道,语速稍快,

“东西……东西我昨晚终于拿到了!比想象中要顺利一些……

对,就是那个‘账本’的副本,虽然不全,但关键几页都在,

里面有‘朱雀’和‘远东风物’之间几笔最大的资金往来记录,还有经手人的代号……”

她又停顿了一下,脸上配合地露出凝神倾听的表情,甚至微微点头。

“藏的地方?你放心,绝对安全。我谁也没告诉……

就放在老城隍庙,九曲桥下面,从东头数第三个石狮子,嘴巴是有点开裂的那个,

账本用油布包了好几层,塞在它张开的石嘴里了。

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来人往,反而不容易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