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的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
宴席的喧嚣已经散去,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酒气和沉香混合的味道。
环汔换下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靠在铺着厚厚软垫的宝座上,揉着发胀的额角。
他的面前,摊着一张礼单。
最上方,“燕国公冯渊,捐银五万两,粮一万石”的字样,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殿门被轻轻推开,三个身影鱼贯而入,躬身行礼。
刑部尚书唐哲、礼部尚书张居南。
以及,皇帝的老师,内阁首辅,胡易阳。
这三人,才是环汔真正的心腹。
“都坐吧。”
环汔的声音,透着一股疲惫。
三人谢恩落座,却都挺直了腰背,不敢有丝毫松懈。
沉默。
良久的沉默。
最后,还是年纪最长的张居南,缓缓开了口。
“陛下,可是在为燕国公之事烦心?”
环汔没有否认,他用手指,轻轻敲击着那张礼单。
“五万两白银,一万石粮草。”
“他倒是真舍得。”
刑部尚书唐哲立刻接话,他的脸色有些激动,又有些忧虑。
“陛下,这笔钱粮,解了西北的燃眉之急。但此人……此人出手如此阔绰,其心难测啊。”
首辅胡易阳为人老成,思虑更深。
“陛下,臣以为,关键不在于他捐了多少,而在于他为何要捐。”
“他今日在殿上,等于是将忠顺王的面皮,狠狠踩在了脚下。”
“自从上次忠顺王参了冯渊。他两彻底闹掰了。”
“此举,看似是向陛下表忠,实则,也是一种自保。”
环汔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朕担心的,是他是否会倒向另一边。”
另一边,指的自然是退居深宫的太上皇。
胡易阳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陛下多虑了。”
“臣本以为他已是太上皇的人了。”
“但这几个月一直着人留意燕国公府的动向。”
“冯渊自被免去京营节度使一职后,深居简出,除了与北静王有过数次往来,再未与任何宗室武勋过从甚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最要紧的是,他一次也未曾去拜见过太上皇。那些随太上皇征战过的老将军们,也并未登过他的门。”
“此人,如同一匹傲虎,桀骜不驯,不肯轻易依附于任何人。”
环汔的脸色,稍稍缓和。
“那依老师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人?”
胡易阳站起身,走到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