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石郡,如一幅被造物主精心皴染的山水长卷,以连绵山脉为骨,兼容了危峰耸峙的高山、深不见底的峡谷、沟壑纵横的黄土丘陵,以及河川萦绕的平坝。多样而破碎的地形在此交织,却奇异地融成一片山环水绕的秘境 —— 吕梁山如遒劲的脊梁,撑起它的雄浑;黄土沟壑似岁月刻下的皱纹,沉淀着沧桑;阶梯状的地势随山脉起伏,漾起大地的韵律;纵横的河网水系则如流动的血脉,滋养着每一寸土地。
这般复杂的地貌,于寻常百姓而言,是生产生活中绕不开的阻碍:耕地零散难耕,行路崎岖难行,四时劳作总添几分艰辛。可换个角度看,它又藏着独特的军事价值 —— 崇山可作屏障,深谷能设伏兵,一夫当关的险隘随处可见;更别提那因地形而生的多样生态,草木随海拔更迭,鸟兽依沟壑栖息,自有一种野性的魅力。
行走其间,耳畔似有山河低语,诉说着千年来的金戈铁马与炊烟人家;抬眼可见大地皲裂的纹路、岩层裸露的肌理,无不展示着造物的鬼斧神工。
文渊三人快马加鞭,在黄土飞扬的官道上疾驰了七八日。这一日黄昏时分,远处山峦间突然现出一座巍峨城池的轮廓——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那块被吕梁山环抱的晋西璞玉:离石郡。
马蹄踏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暮色中,街边店铺陆续点起灯笼,昏黄的光晕在三人疲惫的面容上跳动。他们在一家挂着"云来客栈"匾额的门前勒马,店小二殷勤地迎了出来。
"三间上房,备好热水。"文渊沙哑着嗓子吩咐道。多日的奔波让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尘土的气息。
热气氤氲的浴房里,青衣将整个身子浸入木桶,温热的水流洗去了发间的沙尘,也带走了紧绷多日的疲惫。隔壁房间,玄机子正用粗布巾用力擦拭着被晒得通红的脸庞,水盆里的清水很快变成了浑浊的土黄色。
大堂里,店小二端上来的羊肉汤还冒着热气,配着几个粗面馍馍。三人却已困得连筷子都拿不稳,草草扒拉几口便各自回房。
文渊刚沾到床榻,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支撑不住。窗外最后一缕暮色渐渐褪去,房内未熄的烛火在黑暗中孤独地燃烧着,直到蜡泪流尽,悄然熄灭。整座客栈都沉浸在赶路人沉沉的睡梦中,只有檐下的风铃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夜半三更,青衣被怀中赤虺的躁动惊醒。这小东西不安地扭动着身子,鳞片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她正欲安抚,忽然捕捉到窗外飘来的低语声,那声音时断时续,如同毒蛇吐信般令人毛骨悚然。
"捉住没有?"一个沙哑的男声压得极低。"刚刚用药。"另一个声音带着几分得意。"老道很警觉,不好下手。"第三个声音显得格外谨慎,"少年一直没有动弹,不知道药起作用没有..."
青衣浑身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中衣。她轻手轻脚地推开窗棂,像一片落叶般飘出窗外。夜风拂过她的面颊,带着几分凉意。循着声音的方向,她在屋脊间轻盈地穿梭,瓦片在她脚下竟未发出半点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