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反制·投名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南城那些代写书信的落魄老秀才的笔迹——那是他摆摊时,日复一日观察过的。他们的字迹通常歪歪扭扭,带着底层人特有的笨拙和拘谨,常用字缺笔少划,但力求清晰可辨。更重要的是,语气!一个被劣药害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豁出性命也要告状的苦主,该是什么样的语气?

沈墨轩猛地睁开眼,眼中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决绝。他手中的木炭,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落在了湿漉漉的油毡布上。炭迹在雨水浸润的油毡上晕开,形成一种独特的、如同血泪干涸般的暗黑色痕迹。

“青天大老爷在上: 小民…小民一家七口,上月皆因风寒,于南城‘仁心堂’抓药煎服。孰料…孰料药汤下肚,老父当夜呕血而亡!老母、拙荆、幼子…皆上吐下泻,面如金纸,如今…如今只剩小民一人苟延残喘!那药…那药有剧毒!是假的!是害人的东西啊!” (字迹开始变得凌乱、急促,仿佛书写者因悲愤而难以自持) “小民倾家荡产,暗中查访…天可怜见!终于…终于让小民查到!那批害死我全家的毒药!是疤脸刘!是南城恶霸疤脸刘的手下,从…从老码头西边废弃漕仓旁的破船坞里运出来的!上面…上面还盖着‘济世堂’的假章!小民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字迹猛地一顿,变得异常用力,带着刻骨的仇恨) “疤脸刘背后还有人!是地龙帮的三爷!是他们!是他们用毒药害人性命,赚这断子绝孙的黑心钱!求青天大老爷开恩!为小民一家,为无数被毒害的苦命人…做主啊!小民…小民拼死留下此信,若有不测…求老爷明察!此物为证!” (最后几个字几乎力透“纸”背,带着一种绝望的控诉)

在信的末尾,沈墨轩用木炭极其笨拙地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旁边那块被火漆泥反复沾染、散发着浓重“告密”气息的木牌!仿佛这木牌,就是那“苦主”拼死从疤脸刘手下身上夺来的铁证!

小主,

做完这一切,沈墨轩如同虚脱般靠在冰冷的帆布上,大口喘息。这封以血泪控诉、笔迹笨拙却字字泣血的“匿名信”,加上那块沾染了火漆印、指向疤脸刘心腹的木牌,以及那片绣着地龙帮盘蛇标记的布片……足够了!这些“证据”环环相扣,足以构成一条清晰的、指向疤脸刘和三爷的致命链条!一个被劣药害得家破人亡的苦主,拼死告发,留下仇人的信物作为证据……多么合理!多么能点燃官府的怒火!

现在,他需要将这封“血书”和这份“铁证”,连同这份“大礼”的接收者,一起送到一个足够显眼、足够让所有人都看到的地方!

沈墨轩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冰冷。他小心翼翼地将写满字的油毡布折叠好,与那块火漆印污染的木牌、那片盘蛇标记布片一起,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紧紧包裹起来。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没入无边的雨夜。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汴京府衙巡夜兵丁必经的一条僻静巷口——位于南城与相对繁华的西市交界处,一条名为“灯笼巷”的后巷。那里远离地龙帮的核心地盘,巡夜兵丁路线固定,且……足够安全。

灯笼巷深处,远离主街的喧嚣,只有雨点敲打瓦片和青石板的单调声响。巷子一侧是某家酒楼高耸的后墙,另一侧则是连绵的民居后檐。一盏昏黄、在风雨中飘摇欲灭的气死风灯,挂在巷子中段一户人家的后门檐下,投下小片摇曳不定、鬼影幢幢的光晕。

巷口拐角处,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隔夜馊水酸臭的泔水桶旁边,堆放着几个同样污秽不堪的麻袋和破筐。此刻,其中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正在微微地、不自然地蠕动着,里面似乎塞了个人形物体,口鼻位置被破布紧紧勒住,只能发出极其压抑、如同呜咽般的“唔…唔…”声。

疤脸刘!

沈墨轩如同幽灵般从巷子更深的阴影里闪出。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湿透的衣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精瘦却因脱力而微微佝偻的轮廓。肋下的伤口在刚才制服疤脸刘的搏斗中再次崩裂,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渗出,带来持续的灼痛。但他那双眼睛,在昏黄飘摇的灯光映照下,却亮得惊人,如同两点在寒夜中燃烧的鬼火,冰冷、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他刚才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疤脸刘气急败坏、带着几个心腹在几条街外疯狂搜捕他时,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和对疤脸刘暴怒下必然松懈大意的判断,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发动了突袭。过程短暂而激烈,疤脸刘那身蛮力在沈墨轩精准的关节技和以伤换命的狠劲下被迅速瓦解,最终被一记掌刀劈在后颈,昏死过去。沈墨轩自己也付出了肋下伤口崩裂、几乎脱力的代价。

现在,猎物已经到位。

沈墨轩走到那个不断蠕动的麻袋前,蹲下身。他无视了麻袋里发出的、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呜咽。冰冷的手指,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而稳定,解开了麻袋口束缚的绳索。

疤脸刘那张因窒息和愤怒而涨成猪肝色的脸露了出来,额头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过来的蜈蚣,疯狂扭动。他双眼布满血丝,怨毒地瞪着沈墨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充满了最恶毒的诅咒。

沈墨轩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伸出冰冷的手,毫不客气地在疤脸刘那身价值不菲的绸缎外袍里摸索着。很快,他掏出了几个沉甸甸的钱袋、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还有一块比之前那块心腹木牌更大、更厚实、雕刻着更加精细盘蛇图案的黑木腰牌——这代表着疤脸刘作为南城地头蛇的直接身份!

沈墨轩看都没看那些财物,随手将它们扔进旁边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里,发出沉闷的“噗通”声。他只留下了那块代表着疤脸刘身份的黑木腰牌。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麻袋里的疤脸刘瞬间瞪大双眼、露出极度惊恐和屈辱神情的事情!

沈墨轩开始剥他的衣服!

动作粗暴而迅速,毫不拖泥带水。昂贵的绸缎外袍、内衬的锦缎短褂、贴身的丝质里衣……一件件被粗暴地撕扯下来,扔在冰冷肮脏的泥水里!很快,疤脸刘那身横肉、布满各种新旧伤疤的肥硕身体,便彻底暴露在冰冷的雨水和污浊的空气中!只留下一条遮羞的犊鼻裤!

“唔!唔唔唔——!!”疤脸刘剧烈地挣扎起来,眼中喷出的怒火几乎要将沈墨轩烧成灰烬!这比杀了他更让他感到羞辱!这比当众揭穿他栽赃还要让他无法忍受!他是南城一霸!是地龙帮三爷手下的得力干将!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沈墨轩对他的挣扎和无声的咆哮视若无睹。他用刚才扯下的、疤脸刘自己的腰带,将他的双手死死反绑在身后,打了个极其复杂、越挣扎越紧的水手结。然后,他拿起那块还带着疤脸刘体温的黑木腰牌,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狠狠地、深深地塞进了疤脸刘仅剩的那条犊鼻裤最深处、最隐秘、最令人作呕的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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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疤脸刘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睛暴凸,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彻底掐断的、痛苦到极致的呜咽!那冰冷的硬物和粗暴的动作带来的屈辱和剧痛,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沈墨轩冷漠地看着他因痛苦和屈辱而扭曲变形的脸,如同看着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他重新将破布狠狠塞回疤脸刘口中,勒紧。然后,将那个包裹着“血泪控诉信”、“告密”木牌和盘蛇标记布片的破布包,粗暴地塞进了疤脸刘被反绑的双手与后背之间的空隙里,确保它不会轻易掉落。

最后,他拿出那块从沉船坞里带出来的、刻着“赈灾”铭文的官银。冰冷的银锭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他掂量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这东西是催命符,也是足以让整个青州天翻地覆的钥匙。现在,还不能让它轻易现世。

沈墨轩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猛地一挥!

“噗通!”

那锭足以让无数人头落地的官银,划过一道短促的弧线,精准地落入了巷子深处那个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泔水桶深处!粘稠的馊水瞬间将其吞没,只留下几圈微弱的涟漪,迅速消失在雨点的敲打中。

做完这一切,沈墨轩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馊水酸臭的空气,强行稳住身形。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剥光、捆绑、如同待宰猪羊般塞在麻袋里、只剩下屈辱呜咽的疤脸刘,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片冰冷的、大仇得报般的平静。

他将麻袋口重新扎紧,用力拖拽着这个沉重的“包裹”,将其半推半滚地弄到了巷口最显眼的位置——那盏飘摇的昏黄气死风灯正下方!让这“大礼”沐浴在灯笼巷唯一的光源之下,确保巡夜兵丁能第一时间发现!

然后,沈墨轩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再看一眼自己的“杰作”。他拖着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同融入雨水的影子,迅速退回到巷子最深处浓重的黑暗里,紧贴着一户人家后门冰冷的门板,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冰冷的门板透过湿透的衣衫传来寒意,肋下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头颅的剧痛依旧在肆虐,但他只是紧紧咬着牙,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死死锁定着巷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