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被小厮掀开,沈墨轩弯腰走出。抬头一看,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心中仍是不由自主地一震。
眼前是一座极为气派的府邸,高门大户,门楣上悬着黑底金字的“苏府”匾额,字体遒劲有力,显是名家手笔。两尊巨大的石狮子蹲踞左右,怒目圆睁,威势凛然。朱红色的大门足有丈余高,门上碗口大的铜钉锃亮耀眼,散发着冰冷的光泽。台阶层层而上,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
门房处站着几名健仆,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来客。见到周管家,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无比。
“沈公子,请随我来。”周管家语气平淡,率先踏上台阶。
沈墨轩定了定神,紧随其后。迈步踏上那光滑如镜的青石台阶,他仿佛能感受到脚下传来的、无数求见者曾在此徘徊忐忑的遗留气息。跨过那高高的门槛,仿佛一步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门外是喧闹的帝都街市,门内却是寂静森严的侯门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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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影壁,雕刻着松鹤延年的图案,绕过影壁,眼前豁然开朗。庭院深深,不知几重。飞檐斗拱,画栋雕梁,极尽奢华之能事。抄手游廊曲折迂回,连接着一处处精巧的院落。假山流水,奇花异草点缀其间,布置得极具章法,一草一木皆显匠心,远非外界富户那种堆金砌银的俗气可比。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檀香,更添几分肃穆与神秘。
府中极为安静,偶尔有丫鬟仆役低头快步走过,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见到周管家,无不立刻避让道旁,垂首肃立,待其走过方敢行动。那种森严的等级和无处不在的规矩,形成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沈墨轩的心头。
他目不斜视,紧跟周管家的步伐,但眼角的余光仍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那些目光带着好奇、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一个衣着朴素的寒门学子,突然出现在这深宅大院之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周管家步伐不疾不徐,却并未引他去往正堂或花厅,而是沿着一条侧面的回廊,向着府邸深处走去。廊回路转,越走越是幽静。
沈墨轩心中越发谨慎。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那幅需要修复的古画,恐怕绝非寻常之物。
忽然,周管家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却低沉地传来,清晰地送入沈墨轩耳中:
“沈公子,府内规矩大,不同外面。少看,少问,只管做你该做之事。召你前来,是给你机缘,亦是给你考题。成败荣辱,或许就在此一举了。望你好自为之。”
话语简洁,却字字千钧,如同重锤敲在沈墨轩心上。
这不仅仅是提醒,更是警告。苏府的门槛,他刚刚迈过第一道。而真正的门槛,还在里面。那幅古画,是试金石,也是敲门砖。成了,或许能得贵人青睐;败了,恐怕就是无声无息地被打发出去,甚至可能因此得罪权贵。
他深吸一口气,将周管家的话牢牢记住。
“多谢周管家提点,小子谨记。”
周管家不再多言,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重月洞门,来到一处更为僻静的院落。院中有一间敞轩,四面通透,光线极佳,轩内设着长案、博古架,架上摆放着一些卷轴和器具,似乎是府中专门用于鉴赏、修复书画的场所。
轩内已有两人等候。一位是同样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着褐色长衫,眼神浑浊却偶尔闪过精光,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案上的一些工具,看到周管家进来,只是微微颔首,态度并不十分热情。另一位则是三十岁左右的文士,面容白皙,留着三缕长须,身着锦缎长袍,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审视和怀疑,上下打量着沈墨轩,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周管家对那老者颇为客气,介绍道:“沈公子,这位是府中供奉的装裱修复师傅,孙老先生。”又对那孙师傅道,“孙老,这位便是昨日在东大街墨韵斋施展妙手的沈墨轩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