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凝的阴阳眼穿透供桌,看见桌底刻着行小字:“七月半,龙抬头,尸气聚,阵眼开。” 楚墨的残影在此时单膝跪地,枪尖拄地的声响在祠堂里荡开,像在行军礼:“周玄通完成了我没做完的事,反尸阵的阵眼,与万尸龙的龙心位正好相冲。”
陈平安摸着发烫的护心符,突然明白张启明为什么要提道袍。那家伙肯定早就知道周玄通的计划,甚至可能是周玄通留在阴煞教的暗线,故意被抓就是为了稳住赵千岳,给他们争取时间。麻纸在掌心微微颤动,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在等七月半。” 陈平安捡起地上的铜钱剑塞给林九,护徒之杖往地上一顿,杖头还阳草突然直挺挺地立起来,“反尸阵要借万尸龙的煞气才能启动,周师叔留在阵眼里,就是要等龙心位的煞气最盛时,用残魂引爆阵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守一的罗盘带指向沪州方向,那里的煞气纹路突然变得清晰,“龙尾在沪州,赵千岳肯定在那儿盯着万尸龙启动。”
祠堂外突然刮起阵狂风,道袍的袖子被吹得猎猎作响,露出袖口那块暗红印记 —— 陈平安这才看清,那不是血渍,是用还阳草汁画的小半个反尸阵图,与护心符里渗出的血珠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图案。
“去沪州。” 陈平安将麻纸折成小块塞进怀里,护心符的温度顺着胸口往下淌,像有股暖流钻进丹田,“周师叔在等我们帮他最后一把,赵千岳想炼万尸龙,咱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林九抹了把脸,抓起铜钱剑往供桌上一拍,剑穗朱砂溅在周玄通的供牌上:“老东西要是敢不回来喝庆功酒,我就把他道袍烧了喂还阳草!” 他往门口走的脚步顿了顿,“对了,把道袍带上,说不定夹层里还有别的玩意儿。”
陈平安取下道袍往胳膊上一搭,布料蹭过护心符时,突然听见阵微弱的叹息,像是有人在说 “小心”。他抬头望向供桌,长明灯的火苗已经恢复平静,周玄通的供牌在灯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点头。
四人走出祠堂时,天边已经泛白。李守一的罗盘带在前面引路,指针稳稳指向东南,那里正是沪州的方向。陈平安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麻纸,突然觉得裤脚的腥气里,似乎混进了还阳草的清香 —— 就像周玄通站在身后,正拍着他的肩膀说 “走了”。
道袍的衣角在晨风中轻轻摆动,夹层里似乎还有东西在动,发出细碎的响声。陈平安摸了摸那处,嘴角勾起抹笑意。他知道,这场由百年前延续至今的恩怨,终于要在沪州做个了断了,而他们,正是解开这局的最后一块拼图。
风里传来远处早市的叫卖声,玄正堂的艾草香混着朝阳的暖意,驱散了矿洞带来的寒意。陈平安紧了紧怀里的道袍,护心符的温度提醒着他,前路纵有凶险,身后也总有那些未曾远去的目光,在默默守护。
沪州的方向,云层里透出抹红光,像极了龙抬头时的眼睛。陈平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跟上前面的三人,护徒之杖敲击青石板的声响,在清晨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像是在倒数,又像是在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