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寻衅报复肯定落在她这小小宋氏医馆上,她哪来的招架之力,就算能借力打力,保全自家,也是不胜其扰。
“我让管事请郎中你来,无非是想具体了解下七郎最开始的情况,没有其他意思。然后咱们一块商讨个方案,总归把人治好才行。”
明洛一番话说得又委婉又周全,路郎中还没听出什么意味来,张士贵倒细细打量了她一眼。
“惭愧惭愧。”路郎中连连拱手,做足了低姿态。
他虽说在孙神医身边跟了几月,但并没有正式的师徒名分,兼之本人是个本分的,更不会打着神医的名头招摇撞骗,顶多被人问急了后稍稍透露一二,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积攒了点名声。
换而言之,他这般借着东风,和些许机巧做起来的医者名声,压根经不起什么风浪。
大黄牡丹汤是他一贯用老,甚至赖以为生的方子,凡是肠胃不调,或是突发肠痈的病患,千篇一律地以此打发。
众所周知,中医普遍治不死人,中药更喝不死人。
这也是路郎中行医数年没翻过船的原因,治好了是他医术高明,药到病除;没治好的话,那就出门右转,另请高明,若是病人吵嚷,便退还半数药钱诊金,似张七郎如此凶险的情形,路郎中还未撞上。
可是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总会踢到铁板。
“哆嗦个什么,人小娘子不说得清清楚楚,脉案呢?拿来某先看看,莫不是你个庸医欺七郎年少不更事,为挣几个黑心钱,瞎开的药方吧!”
要知道,作为从河洛片区厮杀出来的当地豪强,且不为王世充李密等人的拉拢而动摇,转身投诚了远在长安的李唐政权,并屡屡立下战功,在洛阳一带打得有来有回,足以说明张家,或者说张士贵本人极有眼光,绝不是如他幼弟这般不经事的少年郎。
路郎中都快哭了,还是勉力将脉案呈上。
对着个有权有势,粗中有细的壮年将军,没多少人维持得了镇静与自若。
张士贵捏着那脉案大咧咧地坐到了最大最宽敞的一间诊室上首,接过一盏乳茶一饮而尽,方眯着眼端详起字迹些微潦草的纸张。
宋平闻得动静也忙不迭过来侍候,他到底比明洛更懂事世故些,一看贵人眉头锁起,便拿胳膊肘碰了碰明洛。
明洛自然明白阿耶的意思,无可不可地慢吞吞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