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周老首长捎来的糖桂花分成小份,一半用来做新样式的糕点,一半封在坛子里。“这是京市的味道,得省着点用。”她对张师傅说,往面团里拌糖桂花时,手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等以后有机会,咱也在岛上试试种桂花树,就不用麻烦老首长了。”
张师傅吧嗒着烟袋锅,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突然说:“我托人打听了,京市的轻工业学院真有食品专业,学出来能做新式糕点。”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要是真去了,我把烤炉的火候再给你写详细点,记在本子上,想不起来就翻。”
赵铁柱把镰刀磨得雪亮,每天天不亮就去帮人割麦子,工分挣得比谁都多。有人逗他:“考上大学,这镰刀就没用了。”他直起腰,抹把汗笑道:“考上了,就带它去京市,让城里人体会体会啥叫‘劳动最光荣’。”他还在炕头贴了张纸条,上面是林小满教他写的“京市”两个字,每天睡前都要念三遍。
王丫跟着李二婶学做布鞋,纳鞋底的线拉得又紧又匀。“等通知书来了,我给林厂长做双新鞋。”她手里的针穿梭得飞快,“京市路硬,得穿结实点。”李二婶在旁边纳着鞋垫,闻言叹了口气:“要是真走了,谁跟我搭伙做活计哟。”王丫却笑:“她会回来的,还会带京市的花样给咱呢。”
陈建军和李秀兰在糕坊后面辟了块地,种上了从省城带回来的菜种。“说是叫‘生菜’,不用炒,洗干净就能吃。”陈建军给菜浇水,眼里闪着光,“等长出菜,就做新样式的糕点,夹在里面,听说京市就有这样的吃食。”李秀兰蹲在旁边除草,脸红红的:“要是能一起去京市就好了,听说那里的图书馆书多得数不清。”
小凤最是心急,每天都跑去公社的邮电所,趴在柜台上问:“有海晏岛的信吗?红色的,硬纸壳的那种。”邮电所的老张被问得没办法,只好说:“来了第一时间给你送过去,让你敲锣打鼓地迎。”她还攒了一把野栗子,说要等林厂长去京市时带上,“听说京市没有这个,给老首长们尝尝。”
这天傍晚,林小满正在烤炉前翻海浪花糕,突然听见小凤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林厂长!有信!红色的!”她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铁铲差点掉在地上。
跑出灶房,只见小凤举着个信封,红着脸喘气,信封右上角印着“京市师范大学”几个金字。周围的人一下子围了上来,连正在揉面的学徒都停了手,眼睛瞪得溜圆。
林小满的手指在发抖,拆了三次才把信封拆开。录取通知书上的照片还是准考证上的样子,只是下面多了行字:“林小满同学,你已被我校中文系录取……”
“中了!中了!”赵铁柱抢过通知书,举得高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咱岛出大学生了!还是京市的大学!”
李二婶抹着眼泪笑:“我就说王丫眼光准,早说林厂长不是一般人。”张师傅掏出烟袋锅,手却直哆嗦,半天没点着,最后索性把烟袋锅往腰里一别,说:“今晚加菜!我亲自下厨!”
宛宛趴在林小满怀里,指着通知书上的“京市”两个字,奶声奶气地问:“娘,这就是有天安门的地方吗?我能去吗?”
“能,娘带你去。”林小满把孩子抱得更紧了,眼眶热得发烫。她看着眼前喜极而泣的人们,突然想起在省城考场上写的作文。原来最难忘的一天,不是在省城的热闹里,而是在这熟悉的院子里——有烤糕的香,有亲人的笑,还有这封跨越山海的通知书,把日子烘得滚烫。
新的发酵
录取通知书带来的热闹,像场持续的好天气,把海晏岛的每个角落都晒得暖洋洋的。公社书记亲自来糕坊,拍着林小满的肩膀说:“给咱岛争光了!去了京市好好学,以后出息了,可别忘了本。”他还送来块红绸,说要挂在糕坊门口,让全岛人都看看这份荣光。
林小满却没心思庆祝。她在琢磨着去京市前,得把糕坊的事安排妥当。张师傅年纪大了,她想把烤炉的火候秘诀写下来,一条一条记在本子上:“海浪花糕需用松木火,初时大火烤三分钟定型,再转小火慢烘一刻钟,炉温全凭经验掌握……”;孙桂兰的海苔处理得最好,她打算让她带两个徒弟,把“三洗三晒”的法子传下去;还有那些从省城淘来的旧书,她挑了几本《果树栽培学》给了生产队,说或许能改良岛上的果树。
“我走了,你们也得继续考。”她在复习小组的会上说,把周老首长给的资料都分了下去,“小凤的语文进步快,多背些古诗;赵铁柱的历史记得牢,再补补数学;王丫心思细,政治题多琢磨琢磨,明年肯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