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针对镇国公府与冯家的清扫,从夜幕初垂一直持续到次日天光擦亮方才尘埃落定。
李洵一身玄色劲装早已被敌人的鲜血浸染,脸上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污。
然而仔细看去,他身上并无一处属于自己的伤口,纯粹都是别人的鲜血。
饶是如此。
这般形象若行走在清晨的宫禁之中,也足以让不知情者胆战心惊,以为这位王爷受了何等重伤。
李洵对自己这番尊容浑不在意,顾不得回去换洗,便要立刻去给皇帝报喜。
他对自己的定位清晰无比。
二哥需要他时,脏活累活骂名全背,反正也无所谓了。
不需要时,他便是那个只知风花雪月,强抢民女欺压权贵的混账王爷。
兄弟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李洵命锦衣卫继续清扫街道,务必在百姓活动前恢复平静。
又将牛思源、冯唐、冯紫英那三颗面目狰狞的头颅胡乱塞进一个厚实的粗布袋子,随手挂在自己的战马鞍侧。
随即,他翻身上马径直朝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
昨日。
永熙帝以年关赏赐为名,将一众勋贵包括牛继宗、史家兄弟、王子腾、贾政乃至北静王水溶等都召入宫中。
宁荣二府皆是高高兴兴捧着赏赐回去了,唯独镇国公府的牛继宗,被他以另有边务相商为由留了下来。
这一留,便是鸿门宴的开端。
北静王水溶回到府中,心中却是惴惴难安。
他虽未曾直接插手那些走私军械的勾当,以他的身份地位,自有下面的人将孝敬源源不断送上,无需他亲自沾手。
但,不沾手就真的干净了吗?
这件事他没有沾染。
别的一些不干不净的孝敬可是都吃进了肚子里。
大同府的消息水溶并非一无所知。
勋贵圈子自有其获取消息的特殊渠道,那边出事的风声早已隐隐传来。
只是水溶暂时还不算太过担忧。
四大郡王之中,东平郡王早已没落,西宁郡王垂垂老矣。
南安郡王霍家那小子如今跟忠顺亲王李洵走得极近,几乎成了反骨仔。
老一代四大郡王经营下的人脉网,大半已落入他北静王手中。
他自恃根基深厚,圣眷……
至少表面看来依旧,认为十年之内,水家当可稳如泰山。
然而那些与牛继宗牵连颇深的将领,门生故旧,却是担惊受怕了一夜。
多方打听牛公爷是否回府,想要串联求情。
直到天色将明,消息渐渐封锁不住,他们才骇然明白。
皇帝此举,分明是调虎离山,快刀斩乱麻。
牛继宗只怕是回不去了!
……
永熙皇帝一夜未眠。
御书房内,烛火燃了一夜。
永熙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侍立在一旁的大太监夏守忠:
“什么时辰了?”
夏守忠连忙抬头看了看西洋自鸣钟,躬身回道:“回万岁爷,已是寅时三刻(约凌晨五点)了。”
永熙帝眉头紧蹙:“这个时辰了还没消息传来?”他心中不免有些焦躁。
虽说相信老六的能力,但牛家毕竟树大根深,私兵众多,万一……
就在此时。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若是太监或者宫女,必定是轻手轻脚,不会发出声音。
那脚步声分明就是走的随意,没有规矩,大大咧咧,甚至还有些亢奋的感觉。
“二哥。”
“臣弟,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