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小小的眉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不可察地蹙起,这几日,他通过乳母和宫女的闲聊,以及裕妃偶尔流露的忧思,拼凑出前朝的一些风声,年羹尧在西北又立新功,但捷报传来的同时,弹劾他居功自傲、僭越违制的奏折也如雪片般飞向御案。
皇帝的脸色一日沉过一日,连带着来后宫时,那强压的烦躁也隐约可辨。
时机紧迫了,弘昼深知,年羹尧的倒台是历史的必然,是雍正巩固皇权、清算功臣的既定步骤。
想要改变华妃随之覆灭的命运,就必须斩断她对皇帝不切实际的幻想,让她认清现实,甚至……让她对皇帝生出自保之心。
否则,等到年家这艘大船倾覆之时,那个深陷情爱迷障的女人,只会毫无防备地被滔天巨浪吞噬。
而打破这迷障最直接、最残忍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揭穿欢宜香的真相——那让她引以为傲、象征着独一无二皇恩的香料,实则是断绝她子嗣根源的毒药!
一个不能生育的妃嫔,在这后宫意味着什么?
一个被深爱之人亲手剥夺母亲资格的女人,又会是何等心境?
尤其是之前她还有一个孩子,却意外没了。
这真相,足以粉碎任何恋爱脑。
他知道这很残忍,是在撕开一个女人血淋淋的伤口。
但这是打破华妃恋爱脑、促使她清醒过来谋求自保的唯一捷径。
唯有让她对皇帝彻底失望,甚至心生怨恨,她才有可能在年家这艘船沉没时,有勇气和意愿跳船求生。
这后宫,本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场。
心软,只会让自己和所在意的人万劫不复。
可他如今只是个襁褓婴儿,口不能言,没有办法告诉华妃。
“必须借他人之口……而且,要足够自然,足够‘偶然’。”
弘昼在心中默默盘算,婴儿纯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锐利。
“孩子有孩子的办法。哭闹,是最原始,也最不易引起怀疑的武器。”
打定主意,弘昼深吸一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小嘴一瘪,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
“哇——哇啊——!”
洪亮而持久的哭声在寂静的承乾宫偏殿骤然响起,划破了夜的宁静。
守在一旁打盹的乳母一个激灵惊醒,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扑到摇篮边。
“哎哟我的小祖宗!五阿哥,这是怎么了?可是饿了?还是尿了?”
乳母手忙脚乱地检查,声音带着颤抖。
谁不知道眼前这位小爷是皇上、华妃娘娘、皇后娘娘心尖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