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留在山里,现在会怎样?”他当时自问。
没有答案。就像此刻,十七岁的身体里装着四十多岁的灵魂,他依然找不到答案。
雨忽然又密了。詹晓阳缩进树根处,不小心踩到一簇野菊。淡紫色的小花在雨中颤抖,像在抗议他的入侵。他蹲下身,小心扶正被踩歪的茎秆,动作轻柔得如同检查患者伤口。
这簇野菊让他想起凤凰山的秋天。满山遍野的野菊盛开时,整个山谷都弥漫着淡淡的苦香。刘小惠跟他说过总在这个季节采菊花晒干,给她奶奶做菊花枕。
“清肝明目,”她一本正经地说,“书上写的。”
那时的刘小惠扎着两条粗辫子,发梢总是沾着草屑。詹晓阳忽然很想告诉她,前世她奶奶用了那个菊花枕后,咳嗽确实好了不少。但他不能说,就像不能告诉她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抽上烟一样。
但现在,重回1995年的秋天,他还需要这支烟。尼古丁舒缓着灵魂与身体错位带来的焦灼感。
江面飘来渔歌。潮州方言唱的古调,在雨声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但几个音符足以唤醒记忆——前世里来潮城上学,刚入学那阵虽然不能说潮汕话,可是他能唱不少的潮语歌曲,像《苦恋》、《你的名字》、《那一夜的月亮》等等,让一众同学和老乡不仅诧异还很惊叹。
其实那时家里有一台双卡式的录音机,他让父亲买了潮语磁带,还经常收听潮语的广播,前世里也就入学三个月左右,詹晓阳就能用潮汕话跟同学们正常交流了。
时间像个环……
詹晓阳掐灭烟,决定沿江走走。雨水汇成细流在石板路上蜿蜒,倒映着灰白的天光。他故意踩进水洼,看涟漪荡开,如同小时候在凤凰山的溪边玩耍。
路过一个公交站台,他停下来避雨。站台广告栏贴着电影海报,周星驰的《大话西游》。至尊宝正对着紫霞仙子苦笑,对白框里写着:“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一次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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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晓阳摸摸自己被雨打湿的脸,苦笑。上天确实给了他机会,但没告诉他该怎么用。
一辆公交车靠站,溅起水花。车门打开,几个卫校女生跳下车,尖叫着跑进雨里。她们的裙摆翻飞,像受惊的鸽群,詹晓阳下意识后退。
等车开走,他才继续前行。雨小了些,变成若有若无的雾状。江面开始有飞鸟掠过,翅膀划破雨幕,留下转瞬即逝的痕迹。
他想起前世教女儿背的诗:“细雨鱼儿出,微风燕子斜。”女儿五岁,口齿不清地把“燕子斜”念成“燕子鞋”,逗得家人笑出眼泪。那是少数温馨的片段,多数时候家里只有争吵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