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天边染红的时候,曹云飞和靳从起踏上了回屯的路。身后的公社操场渐渐安静下来,而关于明日决赛的议论和期待,才刚刚在山林屯落间传开。曹云飞摸了摸怀里儿子给的小木弩,又想起阿雅娜那精准无比的箭法,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这场狩猎大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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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赛结束的当晚,公社唯一的那家小酒馆“兴安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热闹。汗味、烟味、烧酒味,还有刚端上桌的猪肉炖粉条、酸菜白肉的热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又粗犷的北方气息,几乎要顶破低矮的屋顶。
曹云飞本不想来,他惦记着回家,惦记着管彤彤和那封关于渔船的来信。但架不住靳从起和几个屯里相熟的年轻猎手连拉带拽。靳从起嗓门亮得能掀开锅盖:“曹哥!今儿个你可是给咱屯子长脸了!必须得喝一碗庆功酒!再说,明天决赛,咱也得听听风声,看看那帮家伙有啥说道!”
酒馆里早已人满为患。林场队的枪手们占据了两张靠里的桌子,吆五喝六地划着拳,崭新的制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扎眼。鄂伦春和鄂温克的猎手们则聚在角落,声音不高,用本族语言交谈着,偶尔爆发出低沉的笑声,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皮囊装的马奶酒,散发着独特的醇香。更多的则是像曹云飞这样的本地猎户,三五一桌,讨论着今天的比赛,声音时高时低。
曹云飞和靳从起好不容易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下,点了两碗散装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拌三丝(黄瓜丝、干豆腐丝、白菜心)。靳从起迫不及待地灌了一口酒,辣得直咧嘴,然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复盘今天的比赛,重点自然是那个鄂伦春姑娘阿雅娜。
“曹哥,你说那丫头片子,箭法咋就那么邪乎?跟长了钩子似的,直往靶心钻!”靳从起吐着酒气,脸上又是佩服又是不服,“要不是你最后那狗……呃,黑云立功,表现了一把,咱风头可真让她一人抢光了!”
曹云飞抿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暖意。他没接靳从起的话茬,目光扫过喧闹的酒馆。他看到哈达大叔和几个鄂伦春老猎手坐在另一桌,阿雅娜也在其中,她安静地坐在爷爷身边,小口啜饮着碗里的奶酒,昏黄的灯光下,侧脸线条清晰而柔和,与白天赛场上那个英姿飒爽的女猎手判若两人。
似乎感受到曹云飞的目光,阿雅娜也抬起头,视线隔着嘈杂的人群与曹云飞碰了一下。她的眼神依旧清澈,但少了赛场上的锐利,多了一丝探究。曹云飞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阿雅娜也轻轻点了点头,随即移开了目光。
这时,旁边一桌林场队员的议论声飘了过来,带着明显的酒意和优越感。
“要我说,这弓弩再准,也就是个玩意儿!真到了老林子里,碰上大牲口,还得是咱这喷子(指枪)好使!”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枪手拍着靠在桌边的步枪枪托,大声说道。
“就是!你看今天那个鄂伦春小娘们,箭射得是准,可那玩意儿的劲儿,能撂倒黑瞎子吗?够呛!”另一个附和道。
这话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听到了。角落里的鄂伦春猎手们停下了交谈,脸色沉了下来。哈达大叔重重地放下酒碗,眼神变得凌厉。阿雅娜的眉头也微微蹙起。
靳从起是个炮仗脾气,一听这话就炸了,腾地站起来,指着那桌林场队员:“哎!说啥呢?弓弩咋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不比你们那铁疙瘩差!有本事明天决赛见真章,看谁先打着猎物!”
那桌枪手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来:“咋的?不服气啊?比就比!怕你们啊?”
酒馆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其他桌的议论声都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看着这两拨人。曹云飞一把拉住想要冲过去的靳从起,低声道:“从起,坐下!别惹事!”
就在这时,那个领头的胡炮手,今天预赛排名第三的老枪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年纪约莫四十上下,脸上有一道疤,眼神阴沉。他没理会靳从起,反而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角落的阿雅娜身上,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小姑娘,箭法是不错。不过嘛,女人家,还是在家绣花带孩子合适,舞刀弄箭的,小心嫁不出去。”
这话就带着明显的侮辱意味了。哈达大叔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奶酒都溅了出来。几个年轻的鄂伦春猎手更是怒目而视,手按上了腰间的猎刀。
阿雅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她缓缓站起身。她没有看胡炮手,而是径直走到曹云飞他们这桌旁边——那里有一个伙计刚收拾完桌子,留下一个喝汤用的铁勺子放在桌沿。阿雅娜伸出两根手指,捏住那只厚实的铁勺柄,众人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只见她手腕微微一抖,暗劲一吐。
“咔吧”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