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祸不单行厄运连

镇上的那场风波,最终以曹云飞砸下重金,暂时堵住了刘寡妇婆家的嘴而告终。当他扶着鼻青脸肿、衣衫不整、浑身散发着屈辱与惊惧气息的管大山走出那间低矮的杂货铺后屋时,感觉像是从一场令人作呕的泥沼里挣扎出来。管大山全程佝偻着背,不敢看女婿一眼,那平日里打理山货店时残留的几分精明和体面,此刻已被彻底剥蚀殆尽,只剩下一个苍老、狼狈、瑟瑟发抖的躯壳。

曹云飞没有多说一句责备的话,不是不气,而是知道此刻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甚至可能将这个刚刚遭受了皮肉之苦和巨大羞辱的岳父彻底击垮。他只是沉默地将人扶上马车,对靳从起简短地说了一个字:“回。”

夜色深沉,马蹄声和车轮声在寂静的土路上显得格外清晰。马车里,三个人都沉默着,空气凝滞得如同结了冰。管大山蜷缩在角落,将脸埋在膝盖里,偶尔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抽噎。靳从起专注地赶着车,后背绷得笔直,仿佛也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曹云飞则靠坐在另一边,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看似在休息,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应对回到屯子后必然掀起的更大风浪,如何安抚气病在床的岳母,如何面对妻子管彤彤那双充满痛苦和询问的眼睛。

然而,命运的残酷似乎远未结束。就在马车颠簸着,眼看就要望见屯子那熟悉的轮廓时,前方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影,挥舞着双臂,带着哭喊声拦住了去路。

“吁——!”靳从起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前蹄扬起,马车剧烈地晃了一下。

“谁?!不要命了!”靳从起又惊又怒地吼道。

曹云飞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看清了拦车的人——是林场的一个年轻小伙,名叫孙小军,平时跟在曹有才身边当学徒,此刻他满头大汗,脸上毫无血色,棉袄的扣子都扣错了位,显然是匆忙间跑出来的。

“小军?你怎么在这儿?出什么事了?”曹云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比面对管大山丑事时更加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孙小军看到曹云飞,像是看到了救星,又像是承受不住巨大的恐惧, “哇” 地一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喊道:“云飞哥!不好了!曹、曹大叔……曹大叔他……他在林场出大事了!”

“我爹?我爹怎么了?!”曹云飞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抓住孙小军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你慢慢说,说清楚!”

孙小军被曹云飞的气势所慑,哭声噎了一下,喘着粗气,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今天……今天下午,曹大叔带着我们几个在二道沟子那边伐木……那、那地方靠近老林子深处了……本来都好好的,快收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从哪儿突然就窜出来一头黑瞎子(黑熊)!太大了!像半堵墙似的!谁也没看见它是怎么过来的……”

曹云飞感觉自己的血液瞬间冷了下去,抓住孙小军胳膊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黑瞎子!在东北老林子里讨生活的人,最怕遇到的几种猛兽里,黑瞎子绝对排在前列!这东西皮糙肉厚,力大无穷,一旦被激怒,极其凶残!

“然后呢?!我爹怎么样了?!”曹云飞的声音嘶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那黑瞎子……它直冲着曹大叔就去了!曹大叔当时正背对着它收拾家伙什……等听到动静回头,已经晚了……黑瞎子……黑瞎子一巴掌就、就扫过来了……”孙小军说到这里,脸上充满了恐惧和后怕,仿佛又回到了那惊魂一刻,“曹大叔……曹大叔当场就被拍飞了出去,撞在一棵大树上……我们……我们当时都吓傻了,拿着斧头锯子乱叫……那黑瞎子人立起来,嗷嗷叫了两声,可能看我们人多,转了个身,又钻进林子里不见了……”

“我爹呢?!我爹伤得重不重?!”曹云飞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曹大叔……他……他浑身是血,左边胳膊……胳膊好像断了,耷拉着……胸口也全是血道子,人……人当时就昏死过去了……”孙小军哭道,“我们几个手忙脚乱地把曹大叔抬起来,拼命往林场卫生所跑……卫生所的张大夫看了,说是……说是骨头断了,内伤恐怕也不轻,他那儿条件有限,止了血,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让赶紧往县医院送……林场的卡车今天又出去拉物资了,还没回来……场部的人说……说让先观察观察,等明天车回来了再说……我、我瞅着曹大叔那样,等不及啊!我就偷跑出来,想赶紧回屯子找你想办法……”

一番话听完,曹云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

观察观察?等明天?!

他爹曹有才,为林场辛苦了大半辈子,如今被黑瞎子伤成那样,生命垂危,林场领导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观察”、“等明天”?!这他妈是人话吗?!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恐慌和心痛,瞬间将他淹没。比起岳父那自作自受的丑事,父亲这飞来横祸、以及林场冷漠的态度,更让他感到一种刻骨的寒意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