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兰河下游的草甸子上,有片没人敢去的乱葬岗,岗子中央孤零零立着棵老榆树,树底下埋着不知多少代的黄皮子(黄鼠狼),当地人都叫那儿“黄皮子坟”。说是坟,其实就是堆土包,常年弥漫着股子骚臭味,即便是大白天,走那儿过都能听见“吱吱”的怪叫,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你。
赵老蔫是个吹唢呐的,手艺是祖传的,十里八乡谁家有红白喜事,都爱请他去热闹热闹。这年腊月初八,邻村的张寡妇托人捎信,说她男人头七,想请个响器班子,图个热闹,也冲冲邪。赵老蔫想着张寡妇孤儿寡母不容易,就应了,只带了个徒弟二柱子,背着唢呐往邻村赶。
俩人走得急,没留意日头偏西,等过了呼兰河的冰面,才发现迷了路,脚下的路越来越荒,四周全是半人高的枯苇子,风一吹“呜呜”响,跟哭丧似的。
“师父,这……这是哪儿啊?”二柱子裹紧了棉袄,声音发飘。他眼尖,瞅见远处土岗上那棵歪脖子老榆树,突然“妈呀”一声,“是黄皮子坟!咱咋走到这儿来了?”
赵老蔫心里也咯噔一下。他小时候听爹说过,黄皮子坟邪性,夜里不能靠近,尤其不能提“黄皮子”仨字,不然准招祸。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慌啥?就是棵破树,咱绕着走。”
可脚像被钉住似的,怎么走都绕不开。那棵老榆树明明看着在西边,走了半晌,反倒离得更近了。树底下的土包上,扒着几只黄皮子,毛色油亮,蹲那儿跟人似的,直勾勾盯着他们,眼睛在暮色里泛着绿光。
“师父,它们……它们不动弹。”二柱子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赵老蔫握紧了手里的唢呐杆,那是他爹传下来的老红木杆,据说浸过黑狗血,能避邪。他盯着那些黄皮子,突然发现最前头那只体型格外大,额头上有撮白毛,正用爪子挠着土包,像是在刨什么东西。
“别跟它们对视,走!”赵老蔫拽着二柱子,想往回跑。可刚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吱”的一声尖啸,那只白毛黄皮子猛地窜起来,直扑二柱子的脸。
二柱子吓得瘫在地上,闭着眼睛乱叫。赵老蔫反应快,抡起唢呐杆就砸过去,正打在黄皮子腰上。那黄皮子“嗷”地一声,摔在地上,翻了个滚,恶狠狠地瞪着赵老蔫,眼里的绿光更盛了。
其他黄皮子也跟着骚动起来,围了上来,把他们圈在中间。
“师父,咋办啊?”二柱子抱着头,浑身发抖。
赵老蔫也慌了神,他知道黄皮子记仇,这一下怕是把祸惹大了。他瞅着四周越来越暗,黄皮子的眼睛越来越密,突然想起爹说过的话:黄皮子爱听曲儿,尤其爱听《哭七关》,要是吹得好,说不定能糊弄过去。
“二柱子,拿家伙!”赵老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