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阳白塔下的“灯影”

民国十七年的辽阳,白塔寺的钟声总在黄昏准时响起,惊飞檐角的鸽子,也惊起西关街面铺子里的浮尘。街尾的“陈记”灯笼铺,老板娘陈晚意正踮着脚,把最后一盏走马灯挂起来。灯影里,关羽的红脸在暮色里晃,像极了她男人周培之的脸——当年在北大营当差时,他也总爱脸红,尤其被她盯着看的时候。

周培之是个瘸子,左腿比右腿短了寸许,是直皖战争时被炮弹炸的。退伍后就跟着陈晚意守着这家灯笼铺,削竹篾,糊灯纸,倒也安稳。只是最近,他总爱往火车站跑,说是看能不能找点搬运的活计,给晚意买支银镯子。

“别去了,”陈晚意把一碗热汤面放在他面前,“这天寒地冻的,你的腿受不住。”

周培之没说话,只是低头喝汤,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晚意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前阵子她去医院检查,大夫说她肺里长了东西,要静养,不能再熬夜糊灯笼。家里的积蓄早就被他治腿花光了,如今连抓药的钱都凑不齐。

夜里,周培之躺在床上,听着晚意在隔壁咳嗽,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摸出藏在枕头下的铜哨,那是当年部队发的,说吹三声,战友就会来接应。他摩挲着哨子,心里像有只猫在挠——他知道有伙人在太子河对岸的芦苇荡里聚集,说是要“反奉”,给的饷银高得吓人。

第二天一早,周培之揣着铜哨出门时,晚意正在铺子里糊灯。她没抬头,只是轻声说:“早点回来,我给你留着粥。”

他“嗯”了一声,不敢回头。怕看见她眼里的担心,就走不了了。

芦苇荡里的人果然在等他。领头的是个独眼龙,认得他是当年北大营有名的神枪手,拍着他的肩膀说:“周老弟,只要你帮我们拿下辽阳车站,银子女人随便挑。”

周培之没接话,只是问:“什么时候动手?”

“今夜三更。”独眼龙递给他一把枪,“打信号的时候,就靠你这神枪手了。”

三更的辽阳,白塔的影子像把倒插的剑,压在黑沉沉的城墙上。周培之趴在车站的钟楼里,瞄准镜里能看见晚意灯笼铺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盏灯,昏黄的,像颗悬着的心。

他突然想起晚意说过,她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