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区的铁皮屋顶上满是水珠,于新抹了把脸上的雨丝,粗麻布褂子早被汗水和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
他搬货的时候总是盯着二十步外那栋红砖仓库,窗里透出煤气灯光,隐约照见墙根红色的“H.K. & Co.”字样。
“于爷,第三车了。”阿茂推着吱呀作响的木质手推车,小心地说道。十几个赤膊汉子沉默着将印有英文字母的木箱垒上车,彼此不发一言。
昨天于新抵押了田亩,一人给他们分了五十美元,这钱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唯命是从。
这里面有他之前招募的打手,也有这几天新介绍来的没处上工的混子。
说来码头搬货就搬货呗,都是苦力出身,并不排斥干活。
一边小房子里铁门忽然洞开,爱尔兰工头肖克晃着威士忌酒瓶走出来。这个红鼻子壮汉故意踩过水洼,泥浆溅在于新的绑腿上。
“清国佬!”他喷着酒气指向堆歪的货箱,“你们搬货比瘸腿的老头还慢!”
于新垂首盯着对方沾满煤灰的皮靴,他忽然抬头露出憨厚笑容,用刻意带着口音磕磕巴巴的英语答道:“先生,我们乡下人第一次见吊机,像见了神仙,所以搬的慢。”
爱尔兰人不屑地大笑。
他以为于新是瞧上了码头上吊机技术工的职位,狠狠地往他脸上吐了口唾沫。
“好好干你的活!臭猴子,技术工,就你们也配?”
码头的每一个吊机的技术工都要靠抢,不是帮派的亲信,就是工人党的骨干,还得分出去一大部分给德国人,他自己都轮不到,这个黄皮还敢奢望?
工头转身走进屋里,突然将酒瓶砸在门上。
“狗娘养的!”他扯开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咆哮:“说好六点收工,现在七点了!”
十几个爱尔兰装卸工从仓库二楼探出头,有人吹起口哨。
自从他们一夜抢掠之后,一千多人集会爆发的力量让人沉迷,好多人因此发了横财。
尽管他们最后被黄皮猴子打退,但没人觉得是打不过,更多的暴徒觉得无非是他们有枪而已。
这几天,本来没什么人的黑市枪店挤满了想买一把转轮手枪的爱尔兰人。
之前在圣佛朗西斯科动枪是大忌,警察处理不了会直接交给驻军,那些老兵凶得吓人,不死也要在牢里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