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
弗莱彻的声音也带着惊慌,
“消息刚刚传来。三号和五号仓库……被数千名暴民冲了进去。他们……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抢光了,还放了火。”
“该死!该死!该死!”
索恩低声咒骂着,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
即使隔着这么远,他也能看到天际那不祥的浓烟。
他的心沉了下去。三号和五号仓库,那是“公司”在圣佛朗西斯科最重要的两个据点。
里面存放的,不仅仅是价值连城的古巴货物,更重要的是,它们是整个利益链条的关键节点。
他,西拉斯·索恩,表面上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进出口商人,暗地里,却是这个横跨美古的庞大走私辛迪加在旧金山的重要成员之一。
他负责的,正是货物的分销和账目的处理。
这件事绝不简单。
码头工人闹事是常有的事,但绝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目标和如此可怕的组织力。
这背后一定有人策划,有人在向他们宣战。
旧金山这座巨大的码头城市,水面下至少有几个重要的灰色辛迪加组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竞争对手所为。
“里卡多呢?”
索恩急切地问,“‘屠夫’里卡多·莫拉莱斯在哪?他的人呢?”
“联系不上,先生。”
弗莱彻摇了摇头,“有人说看到他带人冲进了码头,然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索恩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
里卡多是他们的“武装部长”,一个能让圣佛朗西斯科所有小混混闻风丧胆的狠角色。如果连他都失去了联系,那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行,他必须立刻去找“那个人”。
“备车!”索恩抓起自己的帽子和手杖,“马上去诺布山!”
半小时后,索恩的马车停在了一座宏伟的、仿照法国城堡风格建造的豪宅前。
这里是圣佛朗西斯科金融大亨钱伯斯的住所。
钱伯斯先生,这位掌控着加州经济命脉的巨头之一,才是他们这个利益集团真正的核心。
索恩被管家直接领进了书房。
钱伯斯他五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
“坐,西拉斯。”钱伯斯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先生,出大事了!”
索恩甚至顾不上客套,
“码头的仓库被抢了!我们的一切都完了!”
“我听说了。”
钱伯斯缓缓地转动着地球仪,目光落在古巴的位置上,
“不是一切,西拉斯,只是几箱雪茄和朗姆酒。我们的根基,不在这里。”
“但这是奇耻大辱!是宣战!”
索恩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我们的网络,我们的渠道……这会引起连锁反应!更重要的是,一旦事情闹大,华盛顿……”
“华盛顿。”钱伯斯打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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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这才是关键。”
他站起身,走到窗户前,俯瞰着山下的城市。
从这里,他能将整个金山湾尽收眼底,包括那片正在燃烧的码头。
“现在最重要的事,”
钱伯斯缓缓说道,
“是给市长施压。阿尔沃德也拿了我们的钱,他儿子卡尔,更是我们’海上运输线’未来的重要保障。我们花了这么多钱捧他,码头在他的地盘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施压?怎么施压?”
“让他尽快控制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钱伯斯的声音变得冰冷,
“封锁码头,逮捕暴民,宵禁,戒严。他必须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强硬。否则,一旦走私的事情被《纪事报》或者其他记者那帮苍蝇大规模曝光,一旦我们与西班牙贵族合作这种字眼传到华盛顿,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爆发战争时期,古巴人民正在为反抗西班牙的殖民统治而浴血奋战。
此时的美国,从民间到国会,普遍同情古巴的独立运动,将之视为自己反抗英国殖民的翻版。
在这个背景下,他们一群商人,与被视为“压迫者”的西班牙贵族和军官秘密合作,从中牟取暴利,这在民众和爱国者眼中,无异于叛国。
他们是在用美国的市场和金钱,去资助一个正在屠杀“自由战士”的敌对政权。
在这样的民意沸点上,与西班牙军官勾结,是绝对不可饶恕的罪行。
索恩明白了。
钱伯斯想的不是如何挽回损失,而是如何控制舆论,如何将这件事的性质,从“有组织的暴乱,冲击走私仓库”,扭曲成一场“无知的骚乱,意外引起的大火”。
“我明白了。”索恩点了点头,“我会立刻派人去市政厅。但是,先生,你不觉得奇怪吗?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力,敢动我们?”
“能打败蛇的,只有另一条更饥饿、更毒的蛇。”
“让平克顿那帮野狗过来,”
“告诉他,我要那些暴乱的头目,还有背后的商人和政客,无论是谁。我要用他们,来洗刷公司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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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金山市政厅,市长威廉·阿尔沃德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阿尔沃德市长来回踱步,他那张总是挂着自信微笑的脸,此刻写满了焦躁。
他已经下令让警察局长克劳利和海关缉私队的韦伯上校前往镇压,但传回来的消息却越来越糟。
暴乱的规模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整个码头区都陷入了无政府状态。
“废物!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着,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他的秘书快步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
“市长先生……不好了……”
“又有什么坏消息?”阿尔沃德不耐烦地吼道。
“是……是卡尔少校……”
秘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前线传回消息……卡尔少校他……他死了!”
“有人找到了他的尸体,那一枪打在心口,救不回来了…”
“轰!”
阿尔沃德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他当场就……”
秘书不敢再说下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威廉瞬间失控,胳膊抡翻了面前的一切,文件、墨水瓶、地球仪散落一地。
他疯了。
此刻没有权衡利弊的政客,是一个被悲痛和复仇火焰吞噬的父亲。
心中一直对儿子中枪的担忧化为真切的死亡消息,让人难以接受。
“备车!我要去码头!我要亲眼去看看!”
他抓起抽屉里的手枪,跌跌撞撞地向外冲去。
“市长先生!不行!您不能去!太危险了!”
秘书和几个冲进来的警卫死死地拦住了他。
“滚开!都给我滚开!”阿尔沃德像一头疯牛一样挣扎着,他的力量大得惊人。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把那些杂种碎尸万段!”
“为了卡尔,您更要冷静!”
秘书抱着他的腰,大声喊道,“您是旧金山的市长!您要为他复仇,就需要权力!您现在去了,只能是白白送死!”
“复仇……”
这个词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阿尔沃德燃烧的理智上。
他停止了挣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有悲痛,只剩下一种刻骨的仇恨。
“是的……复仇。”
他喃喃自语。
他慢慢地挣脱警卫的搀扶,一步一步地走回办公室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