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王府暖阁内,炭火噼啪作响,将空气中的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徐凤年靠在铺着狐裘软垫的太师椅上,见褚禄山听得双眼发直,连放在手边的桂花糕都忘了动,便端起桌上的青瓷参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热的参茶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药香与甘甜,让他因回忆而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缓缓开口:“我原本盘算着,一个人在北莽查探更方便,不容易暴露身份,可没走出北凉边境多远,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回头一看,竟是青鸟。”
徐凤年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勒住马,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她父亲留给她的刹那枪,只说‘世子身边不能没有护卫’,无论我怎么劝,说北莽凶险,让她回王府,她都不肯。最后没办法,只能让她跟着了。”
话音刚落,徐凤年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褚禄山,只见这胖子正眯着那双小眼睛,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猥琐,像是在琢磨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徐凤年顿时有些急了,猛地放下茶杯,脸颊微微泛红,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禄球儿!你可别在那儿瞎想!青鸟就是来保护我的,她自小跟着我,性子直得像根铁杵,眼里只有护卫世子的本分,我们俩就是纯粹的主仆关系,你可千万别往歪了琢磨!”
褚禄山被当场戳穿心思,非但没有半分尴尬,反而捂着嘴,发出一阵 “嘿嘿” 的猥琐笑声,那笑声里满是 “我都懂” 的意味。他凑上前两步,圆滚滚的身子几乎要贴到徐凤年的太师椅旁,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世子放心,禄球儿懂,禄球儿都懂!青鸟姑娘那可是忠勇可嘉,不仅武功高,对世子还忠心耿耿,能一路不远万里跟着您去北莽,这份情谊,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徐凤年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甜糯的糕点在舌尖化开,却没能压下心中的无奈,他含糊不清地说道:“跟你说不清,算了,不说青鸟了,接着讲我入北莽的事。”
褚禄山见世子转移话题,也识趣地不再调侃,连忙坐直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还特意擦了擦嘴角,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哎,好嘞!世子您说,禄球儿好好听着!”
徐凤年咽下口中的桂花糕,端起参茶又喝了一口,眼神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其实我这次下定决心去北莽,最开始是因为得到了一条关键线索。你也知道,我娘当年遭遇京城白衣案,至今都没能查清幕后真凶,这一直是我心里的一道坎。前段时间,我得到消息,说当年我娘在太安城遇袭时,除了离阳皇室暗中安排的人手,还有北莽的高手在暗中参与,而且那些高手的身份,似乎还不简单。”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太师椅的扶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我娘一生光明磊落,从未与人结下如此深仇大恨。离阳的势力我早晚要查,可既然北莽也掺了一脚,我就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当时我没跟父亲和你打招呼,就决定只身前往北莽,一定要把当年参与此事的北莽高手查出来,为我娘讨一个公道。”
褚禄山听到这里,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点了点头:“世子做得对!王妃的冤屈,确实该查清楚!北莽那帮杂碎,竟然敢掺和王妃的事,真是活腻歪了!”
徐凤年微微颔首,继续说道:“刚进北莽境内的时候,我怕暴露世子身份引来麻烦,就找了个不起眼的小镇,化名‘徐小二’,混进了当地一个叫鱼龙帮的帮派。那帮派表面上是江湖上的普通帮派,平日里帮镇上的商户押运货物,收取些保护费,可实际上鱼龙混杂,里面不仅有江湖混混,还有不少亡命之徒,甚至跟北莽的马贼都有勾结,经常一起劫掠过往的商队和百姓。”
“我在鱼龙帮里待了半个月,每天跟着他们一起‘干活’,故意装成没什么本事的样子,只做些搬东西、守仓库的杂活,就是为了摸清他们的底细。那段时间,我白天跟帮里的人混在一起,听他们吹牛聊天,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搜集关于北莽高手的消息;晚上就悄悄溜出去,找当地的百姓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徐凤年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那鱼龙帮的帮主是个叫周仓,副帮主肖锵倒是有点心思,可也不是什么好人,整天琢磨着怎么跟马贼合作,捞更多的好处。我在帮里待了半个月,虽然没查到太多关于白衣案的线索,却摸清了他们跟马贼勾结的证据,还查到了几个跟他们有往来的北莽江湖势力的名字。”
“后来有一次,帮里派我跟着肖锵一起去倒马关‘办事’。到了地方我才知道,所谓的‘办事’,就是跟马贼串通好,要抢北凉军遗孀许晴家的家产。许晴的丈夫是当年跟着父亲打仗牺牲的老兵,家里就剩她和年幼的儿子右松,日子过得本来就艰难,就因为家里藏着她丈夫生前留下的一点抚恤金,肖锵就动了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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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说到这里,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语气也带着几分愤怒:“我到许晴家的时候,肖锵正带着几个帮众和马贼,把许晴母子堵在屋里,拿着刀威胁他们,要他们把钱交出来。许晴抱着儿子,吓得浑身发抖,却死死护着藏钱的柜子,不肯松手。肖锵见她不肯配合,就扬起刀要砍下去,我实在看不下去,当场就出手了。”
褚禄山听到这里,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好个肖锵!竟然连烈士遗孀都欺负,真是畜生不如!世子您就该好好教训他!”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那是我第一次真正用自己的武道杀人。肖锵的武功不算弱,在北莽的江湖上也算是有点名气,一手‘开山刀’使得还算不错,可我那时候已经跟着李剑神学了‘一剑开天门’的皮毛,再加上邓太阿送我的十二柄飞剑,对付他还算轻松。”
“他见我突然出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挥着刀朝我砍来。我侧身躲过他的刀,同时调动体内的真气,将一柄飞剑悄无声息地射了出去。那飞剑速度极快,肖锵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飞剑刺穿了肩膀。他惨叫一声,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还想挣扎着爬起来,我又补了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心脏。”
徐凤年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那是我第一次杀人,虽然知道肖锵是个坏人,可看着他倒在血泊里,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一想到许晴母子的安危,我就觉得自己没做错。”
“解决了肖锵之后,我转身扶起许晴母子,让她们别怕。然后我拿着肖锵的刀,带着许晴母子去找跟肖锵勾结的马贼算账。那伙马贼的首领叫宋貂儿,是个满脸胡子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把狼牙棒,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他见我只带了两个妇孺来找他,还以为我是来送死的,哈哈大笑,说要把我们一起杀了,扔去喂狼。”
“我没跟他废话,直接祭出了邓太阿送我的飞剑。十二柄飞剑在空中盘旋,发出嗡嗡的声响,寒光闪闪,吓得马贼们纷纷后退。宋貂儿见势不妙,挥着狼牙棒就朝我冲过来,我操控飞剑,瞬间就把他的狼牙棒打成了碎片。宋貂儿吓得脸色惨白,当场就跪了下来,求我饶他一命。”
徐凤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让他发誓,以后再也不骚扰北凉遗民,也不再跟鱼龙帮的人勾结,否则我就用飞剑把他碎尸万段。宋貂儿连连点头,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怕他反悔,还特意在他身上留了一道飞剑的印记,只要他敢违约,我就能通过印记找到他。”
“处理完倒马关的事,我就带着许晴母子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继续在北莽游历,寻找关于白衣案的线索。后来我到了雁回关,在那里遇到了黄宝妆。”
说到 “黄宝妆” 这个名字时,徐凤年的语气突然平缓下来,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里面有怀念,有无奈,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像是想起了一件既甜蜜又遗憾的往事。
褚禄山何等精明,作为北凉谍报一把手,最擅长从细节中捕捉信息。他一看徐凤年这神情,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段不一般的故事,立刻凑上前,脸上堆满了好奇的笑容,缠着徐凤年:“世子,您提到这个黄宝妆,眼神都不一样了!这里面肯定有精彩的事儿,您快给禄球儿讲讲,禄球儿保证不外传,绝对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还拍着胸脯保证,那副急切的模样,活像个想听故事的孩子。
徐凤年被他缠得没办法,又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行吧,既然你这么想听,我就跟你说说。那黄宝妆可不是普通人,她体内藏着另一个人格,而那个人格,就是当今魔道第一人,位列武评第四的洛阳。”
“我第一次见到黄宝妆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雁回关的茶馆里喝茶。她穿着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皮肤白皙得像雪,尤其是那双眼睛,是罕见的赤紫双眸,眼神清冷,却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一眼看去,就让人再也忘不了。”
徐凤年贱兮兮地笑了笑,带着几分回忆的甜蜜:“说实话,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她,就被她吸引住了。那容貌真是倾国倾城,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我当时就觉得,怎么也得值九十文以上的姿色!不过我总觉得她身上不对劲,她看着柔弱,像个需要人保护的大家闺秀,可眼神里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像是藏着什么秘密,所以我就想上去试探试探她。”
“我当时也是胆子大,直接走到她面前,坐下跟她搭话。她话不多,只是偶尔回答我一两句,语气淡淡的。我越跟她聊,就越觉得她不对劲,总觉得她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于是我趁她不注意,直接上前,捏着她的嘴,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秘密。”
“结果这一捏,我就看到她嘴里含着一颗骊珠。那骊珠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红光,一看就不是凡物,里面好像还蕴含着一股奇特的力量。我当时觉得好奇,脑子一热,就把那颗骊珠从她嘴里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