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走最后一个伤兵时,天光已斜。艾琳站在溶洞口,看着四名民兵用门板将那名断腿的敌军骑士抬进幽深处。血迹从板缝滴落,在石地上拖出断续的暗痕。她没说话,只抬手示意继续往里运。
洞内已有三名己方伤员躺在靠壁的草垫上,其中老汤姆蜷着身子,右腿自膝下扭曲成怪异角度,箭杆早已折断,只剩半截铁簇陷在肉里。他额头沁满冷汗,嘴唇发紫,却仍咬牙不叫。一名村妇想上前包扎,被彼得拦住。
“艾琳说了,先处理自己人。”彼得低声,“敌兵一个都不能碰。”
村妇退开,手里布条攥得发白。
艾琳走进来,脚步落在石地上没有回响。她走到老汤姆面前蹲下,伸手探了探他小腿的温度。皮肤冰凉,脉搏细弱。她抬头问随行的药婆:“还有止血蓟吗?”
“只剩一小撮根末,给谁用都撑不过两夜。”药婆摇头。
老汤姆忽然睁眼,声音像砂纸磨过石头:“别费那个……砍了吧。”
艾琳没动。
“我这条腿废了。”他喘着气,“你们抬我也走不远,吃也多吃一口。趁我还清醒,拿斧子剁了它,兴许还能活。”
洞内一时静下来。几个轻伤员转过头,没人说话。
艾琳盯着他的眼睛:“你是战士,不是牲畜。”
“可我不想拖累别人。”老汤姆声音发颤,“我爹死在田里,就因为摔了一跤爬不起来,被人拖去填沟……我不想那样。”
艾琳缓缓站起身,对药婆说:“用盐水洗创口,缠紧布条止血。剩下的药末全敷在他伤口上。”
药婆迟疑:“那你答应救他?”
“我没说救。”艾琳转身走向洞深处,“我说止血。他还活着,就得留着。”
敌方俘虏被关在溶洞最里侧,五人挤在狭窄岩穴中,两个重伤者躺在草堆上,呼吸微弱。一名年轻士兵抱着膝盖缩在角落,看见艾琳走近,本能地往后挪。她没看他们,只对守在洞口的阿壮说:“每天送一顿稀粥,双人轮值,不准交谈,不准靠近。”
“他们要是死了呢?”阿壮问。
“死了一个,就对外说五个全死了。”艾琳说,“活一个,也算五个活着。”
彼得跟上来,压低声音:“你不打算治他们?”
“治他们做什么?”艾琳停下脚步,“让他们回去报信,说我们仁义?还是等他们养好了再来杀我们?”
“可他们也是人。”彼得声音发紧,“听着他们哀嚎,和听野狗叫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艾琳望着岩壁上的火把影,“他们是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