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百草愈骨

是苏离!

她不知何时强撑着抬起了头,散乱的发丝被冷汗粘在惨白如雪的脸颊上,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还在哆嗦,但那双眼睛!那双被龟甲幽蓝光芒映着的眼睛,死死地看向铁牛腿上那片溃烂脓血、露着灰黑骨头的恐怖伤口!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仿佛自己也在忍受同样的痛苦,但更深处,却有一簇破釜沉舟般的微光在跳动!

“那……那毒……”她费劲地喘着气,每个字都像从冰窟里掏出来的石头,冰冷沉重,“我……我或许……能试……”

罗烈按刀的动作瞬间凝固!猩红独眼如同毒蛇般,缓慢而锐利地从陈启胸前移开,死死钉在了苏离脸上,尤其是她那被幽蓝光晕笼罩的胸口位置。那眼神,混合着审视、怀疑、残暴的冰火,几乎要把苏离撕碎!

疤脸校尉霍然转头!所有还清醒着的黑骑,目光也齐刷刷聚焦到了这个气息奄奄、如同风雪中一片枯叶的女子身上!

死寂。只有铁牛含混的痛呼和伤口腐肉蚀骨、脓水滴落的细微声响,在压抑的空气中流淌,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苏离的指尖,因为恐惧和体内的冰寒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几根指头痉挛地蜷着,伸不直。每一次试着抬臂,牵扯到胸腹间的龟甲,那股深入骨髓的剧痛就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将牙咬碎。额头的冷汗混着灰尘滚落,在她惨白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痕迹。她知道这龟甲有多邪,刮粉调药?简直是饮鸩止渴!那墨绿毒质就是附骨之疽!可现在……

她不敢看罗烈那吃人的眼神,喉咙里堵着硬块。疤脸校尉那握刀的手青筋虬结,门框一样杵在门边,带来的压力像巨石碾在胸口。陈启背靠着墙,粗砺的石壁磨得他后背火辣辣地疼,眼睛布满血丝瞪着罗烈腰间那把寒光闪烁的剥皮刀。僵持的杀机,一触即发!

空气像凝固的油脂,沉重得能压断人的骨头。铁牛压抑不住的一声惨哼,如同针尖划破布帛,刺得所有人神经一跳!

豁出去了!苏离猛地吸了一口带着浓厚血腥和腐烂味儿的冷气,那凉气冻得她五脏六腑都绞了一下,却硬生生压下了那份锥心的恐惧。她那抖得如同风中枯叶的手,猛地伸向自己胸前的层层裹布!

冰冷如寒潭冻石的触感瞬间透过粗糙的布片传达到指尖。幽蓝的光晕像是活物,在她指腹下微弱地脉动。

苏离咬着下唇,指甲用力抠进龟甲边缘一道细密的裂缝之中!

嚓——

指甲刮在古物上的声音极其轻微,却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得如同钢锉磨骨!极其刺耳!

一股细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粉尘,随着她颤巍巍的手指刮动,从龟甲那道最深、渗着粘稠墨绿色毒质的裂纹里被抠了出来!

粉末带着龟甲本身古老沉凝的石质气息,却又混合着一股极其隐晦的、如同被冰封万年的腐叶深埋地下、经年累月化出的那种阴寒刺骨的奇异药味!更重要的是,那粉尘内里,蕴含着一丝微乎其微的……幽蓝光芒的余烬!如同冻在冰粒深处的星火!

这细微的粉末落在她微微泛青的手指上,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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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弄点干净的水……和布!”苏离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豁出去的决然,“快!再拿……拿点酒!烈的!”她不敢用庙里灰坑里的污水,也不敢随便用沾满血污、泥泞的衣角。

疤脸校尉的目光如同淬过冰的刀子,在苏离手指上那点幽蓝粉尘、罗烈阴沉的侧脸和地上濒临断绝的铁牛身上急速轮转了几圈。统领没有阻止!他猛地一挥手!

“刀一!拿水囊!刀五!酒!”命令短促利落。

被叫到名字的两个黑骑没有丝毫迟疑!一人立刻解下腰间仅剩的半皮囊清水,拔掉塞子!另一人解下随身水袋——他们这些军汉喝的都是最烈的烧刀子!塞子一拔开,一股凶悍直冲脑门的浓烈酒气瞬间在腐臭的空气里炸开!

“姑娘!”疤脸校尉亲手将皮囊和水袋递到苏离身前一臂之地,声音里依旧带着强烈的防备和审视,如同面对着来历不明的危险物件。他没靠太近,那姿态既像提供材料,也像在防备可能的反扑。

苏离根本没力气计较,抖着手撕开自己身上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衬下摆,又费力地抬起铁牛那只染满脓血的腿,将烂掉的那片破烂裤腿彻底撕开,露出那彻底腐烂、白骨隐现的恐怖伤口!

腥臭如同开了锅的死老鼠,瞬间扑面而来!

铁牛痛得又一声闷哼,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了。苏离强忍着翻腾的胃液,接过水囊,将里面不算多的清水小心冲洗掉伤口表面最浮的脓血污物。然后,她咬开那黑皮酒袋的塞子。

哗啦!

清冽透明的烧刀子如同烈性的银焰,被猛地倾倒在铁牛伤口边缘一圈相对“干净”点、只是被腐蚀发黑变硬些的皮肉上,瞬间冲走脓血,嗤嗤作响,升起微弱的白气!烧灼的剧痛让铁牛浑身猛地一个剧烈痉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声!

苏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她看着自己指尖上沾着的那一小撮混合着龟甲粉尘、冰凉中透出幽蓝微芒的东西。

成败只此一举!

她猛地将沾着粉尘的手指头,狠狠地戳进铁牛伤口中心那个最深、腐烂最彻底、还嵌着毒镖的窟窿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