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瘴气笼罩的“鬼哭径”,三人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重新暴露在相对清冽的空气和昏暗的天光下。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所谓的“寂灭潭”,并非想象中一汪清澈见底的幽潭。它更像是一片巨大的、死气沉沉的沼泽洼地。潭水漆黑如墨,粘稠得仿佛化不开的油污,水面不见丝毫涟漪,静得令人心悸。潭边没有草木,只有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参差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水腥和腐朽气息的味道,吸入口鼻,带着一股阴冷的涩意。
整个潭区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连风声到了这里都仿佛被吞噬了。
“这就是……寂灭潭?”苏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手中的龟甲依旧散发着温润的翠光,但在这片死寂之地,那光芒似乎也受到了压制,流转得有些滞涩。龟甲传递给她的不再是纯粹的安宁,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共鸣,仿佛潭底沉睡着某种极其古老而危险的存在。
陈启眉头紧锁,左臂的诅咒纹路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刺痛,并非剧烈的躁动,而是一种如同被毒蛇盯上的、冰冷的窥伺感。他能感觉到,这潭水深处,有什么东西与地脉邪龙的气息同源,却又更加隐晦,更加……死寂。斩魂刀在手中发出低微的嗡鸣,那是遇到同等级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错不了。”杨少白喘着粗气,靠在一块黑石上,掌心的烙印依旧灼热,但比在瘴气中时平静了许多。他环顾四周,眼神锐利如鹰,“古籍载,‘潭水如墨,万籁俱寂,石如鬼牙,镇邪于此’。这地方……是镇压之地,也是囚禁之地。”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恐怕,我们要找的答案,就在这潭底。但下去的风险……”
他的话没说完,但三人都明白。以他们目前的状态,潜入这深不见底、充满未知的诡异黑潭,无异于九死一生。
“总不能白来一趟。”陈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目光扫过潭面,“先看看情况。苏离,你的龟甲能否感应到潭下的气息?”
苏离点点头,屏息凝神,将意识沉入龟甲之中。翠绿色的光晕以她为中心缓缓扩散,如同涟漪般探向漆黑的潭水。然而,光芒触及水面的瞬间,就像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难以深入。她只能模糊地感觉到,潭底深处有一股庞大、混乱且充满怨怼的意志在沉睡,那意志与龟甲的镇邪之力格格不入,甚至带着强烈的排斥。
“不行,感应很模糊。”苏离睁开眼,脸色凝重,“潭水有古怪,能隔绝灵觉。只能感觉到下面有东西……很大,很……邪。”
就在这时,杨少白突然低呼一声:“看那里!”
他指着潭边一处较为平坦的黑色岩石。只见那石面上,隐约刻着一些极其古老、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图案和符号。符号扭曲怪异,与卸岭一脉的风格有些相似,却又更加原始、更加狰狞。
三人凑近细看。陈启用斩魂刀小心地刮去石面上的苔藓和污垢,更多的图案显现出来。那似乎描绘的是一场惨烈的祭祀场景:无数小人被推入一个巨大的潭中,潭水翻涌,一个模糊的、长着多只手臂的庞大阴影从潭底升起……而在图案的角落,刻着一个让三人都心头一震的标记——那是一个简化了的、与陈启左臂诅咒纹路核心极其相似的邪眼符号!
“看来,卸岭先祖镇压的,不止是地脉邪龙那么简单。”杨少白声音干涩,“这寂灭潭,恐怕是更早的、某个恐怖存在的囚笼。地脉邪龙,或许只是它逸散出的部分力量,或者……是它的看守?”
这个推测让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如果地脉邪龙都只是“看守”或“衍生物”,那这潭底真正镇压的东西,该是何等可怕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