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虹掠空,云茹离了山东地界,向北直隶而去。
一进入北直隶上空,气息顿异。
与山东那种经历剧痛后焕发新生的氛围不同,此地的空气仿佛都凝滞着一种沉甸甸的、难以化开的陈腐与焦虑。
北直隶南部边缘地区虽亦有丰饶雨水滋润过的痕迹,田野间泛着绿色;但总体而言,灾荒的创伤并未完全抚平,流民虽不及山东之盛,但依旧可见三五成群、面有菜色之人徘徊于城乡之间,或于官道旁搭建窝棚,或向过往行人乞食,眼中大多麻木,偶有闪烁不定之光,显示出一种不安定的潜流。
然而,更引云茹注目的,并非这些表面景象。
权贵如林,新政难行。
北直隶乃京师大邑,王公勋贵、皇亲国戚、各部官僚、卫所军官、乃至宦官及其爪牙,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
《新世三约》于此地,遭遇的是系统性的、制度性的软抵抗。清丈田亩?勋贵的庄园、皇庄、赐田界限模糊,谁敢真去丈量?即便有胆大的小官试图执行,也立刻会被各种“祖制”、“旧例”、“上官之意”压得动弹不得,甚至反遭排挤。
废黜贱籍?豪门之家蓄养奴仆成风,岂肯轻易放手?即便名义上脱籍,其生存依然牢牢掌控在旧主手中。
均田亩、限田亩更是触动了最核心的利益蛋糕,政令出了紫禁城,便如同陷入无形的蛛网,被层层扭曲、稀释、最终不了了之。一种“强龙难压地头蛇”的沉闷氛围笼罩着官场和乡野。
而最令云茹目光微凝的,是那潜藏于这陈旧秩序之下,与关外敌国勾连的暗流!这股气息,在山东虽亦有发现,但在此地,更为猖獗,更为深入,甚至……带有组织的色彩。
她的捕捉到数道极其隐蔽、却凌厉剽悍的气息,潜藏在一些勋贵庄园、边镇卫所乃至繁华市镇之中。这些气息的主人显然身负不俗武艺,行事诡秘,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受到某种势力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