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洧水大捷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回后方。邺城街头,报捷的快马呼啸而过,引来百姓阵阵欢呼。酒肆茶楼里,说书人唾沫横飞地演绎着徐晃、庞德如何大破文丑,仿佛亲眼所见。战争的阴云似乎被这场胜利冲淡了些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乐观的情绪。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一股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魏公府后院,临时改成的军机签押房内,气氛与前线的火热截然不同。炭盆依旧烧得旺,却驱不散某种无形的寒意。
侯吉抱着一摞新送来的账册,脸上的愁容比前几天更深了,几乎能拧出水来。他站在刘昊面前,声音带着哭腔:“主公…这…这捷报是好事,可…可这仗打起来,它烧的是钱,是粮啊!”
刘昊刚从地图上抬起头,揉了揉眉心:“又怎么了?缴获的军械不足以弥补消耗?”
“我的好主公哟!”侯吉跺了跺脚,把账册摊开在刘昊面前,手指哆嗦着点着上面的数字,“缴获那点东西,顶多是杯水车薪!您看,大军每日人吃马嚼,光是粮食就要消耗近万石!这还不算抚恤伤亡、犒赏三军的开销!并州、凉州的府库,眼看着就要见底了!”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脸上满是忧虑:“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麻烦的是,按新政‘占田制’征收的秋粮,入库进度…慢得蹊跷!”
刘昊眼神一凝:“说清楚。”
侯吉擦了擦额头的汗:“各地郡县报上来的文书,都说百姓踊跃纳粮,可实际运抵邺城大仓的粮食,连预估的六成都不到!剩下的,要么说道路不畅,要么说民夫不足,总之就是拖!尤其是河内、河东那几个郡,以前是世家大族盘踞最深的地方,拖延得最厉害!”
刘昊的脸色沉了下来。河内、河东,是连接并州与中原的战略要地,也是新政推行中阻力较大的区域。那里的世家豪强,表面臣服,心底却未必甘心交出土地和隐户。
“俺派人去催,那些郡守、县令个个笑脸相迎,满口保证,可粮食就是运不来!”侯吉越说越气,“俺看呐,就是这帮蠹虫阳奉阴违!仗着前线吃紧,主公您无暇分身,故意拖延,想给咱们使绊子!说不定,就盼着袁绍打过来呢!”
这时,戏志才和郭嘉一同走了进来,显然也听到了风声。
戏志才咳嗽两声,缓缓道:“主公,侯主事所言,恐非虚言。我军主力尽出,后方空虚,一些人心存观望,甚至暗中与对岸勾连,实属必然。粮草乃大军命脉,此事若处理不当,前线胜亦为败。”
郭嘉则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嘴角带着惯有的讥诮:“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如今咱们这棵树还没倒,有些猢狲就忍不住想找新墙头了。嘉收到影卫一些零散消息,河内温县的司马家、河东闻喜的裴家,近来府上可是宾客盈门,有些面孔,似乎是从河南来的。”
司马家、裴家,都是当地盘根错节数百年的大族,影响力极大。
刘昊眼中寒光闪烁。他深知,与袁绍、曹操的战争是明刀明枪,而后方这些世家大族的软刀子,同样致命。他们不用造反,只需消极怠工,拖延粮草,就能让前线的将士饿着肚子打仗。
“看来,光是杀几个囤积居奇的商人还不够。”刘昊的声音冰冷,“得让有些人真正肉疼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