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似兴之所至,竟不知从何处取出一面小巧的羯鼓,置于膝上。
他修长的手指轻击鼓面,发出清脆而富有韵律的“咚咚”声,节奏由缓至急,恰似小舟破水,深入藕花,又似慌乱争渡,水鸟惊飞。
鼓声时而轻快如嬉游,时而急促如争渡,最后渐缓渐消,归于平静,只余下水波荡漾的细微声响。
整个过程,徐夫子并未再多言一词,却用鼓声将词的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王富贵喃喃重复着最后一句,眼睛发亮。
“误入藕花深处……妙啊!真是太贴切了!”姚宗胜也忍不住击节赞叹。
陈耀祖只觉得胸腔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
在此之前,他读诗赏词,更多是分析其格律、对仗、用典,试图从中总结出技巧和规律。
而此刻,在这藕花深处,听着夫子的吟诵和鼓声,他忽然明白了——诗,首先是情感的自然流淌。
是心魂与外界景物的刹那共鸣!
那些千古名句,并非苦心雕琢而出,而是情至深处,不吐不快,自然天成!
他仿佛打通了某种关窍,以往阻塞的思路瞬间畅通,眼前的世界也变得格外清晰而充满诗意。
游船一圈归来,众人上岸时,皆面色潮红,眼中有光,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与感动之中。
徐夫子目光扫过一张张兴奋的脸庞,含笑问道:“现在,可能为今日之游,赋诗一首?”
“能!”学子们异口同声,声音响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创作冲动。
胸腔中激荡的情绪,仿佛只有通过诗句才能宣泄表达。
姚宗胜率先出列,他显然灵感迸发,朗声吟道:
“万顷琉璃镜,千荷竞艳妆。
风摇青玉盏,日熔金蕊香。
鱼戏莲叶北,舟破水云乡。
莫道西湖好,此间亦天堂!”
此诗一出,满场皆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好一个‘风摇青玉盏,日熔金蕊香’!
比喻精妙,色彩绚烂!” “鱼戏莲叶北,化用古乐府而毫无痕迹,妙!”
“姚兄,你这开头便如此惊人,让我等如何是好?”也有学子笑着“抱怨”。
姚宗胜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赧然,拱手道:“是宗胜孟浪了,下次定最后一个作。”
气氛愈发活跃。
随后又有几名学子相继吟诵自己的诗作,或许不及姚宗胜的惊艳。
但也皆情景交融,比之以往在学堂中苦思冥想的作品,多了几分鲜活的血肉与真情实感。
令人惊讶的是,连王富贵也做出了一首颇得趣味的诗:
轻舟漾碧绡,幽入藕花寮。
粉靥迎波笑,悄询暑可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