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百年顾家,富可敌国的基业,精心布置的杀局,引以为傲的智计……在那个年轻得可怕的帝王面前,如同纸糊的城堡,被轻易地、彻底地碾碎。甚至连他自己,都成了对方阶下之囚,像条死狗一样被关在这冰冷的铁笼里。
“陛下万胜——!”
“陛下万胜——!!”
前方主舰传来的震天呐喊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鼎文的耳膜和心上!每一次呐喊,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失败,宣告着他的末路!他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压抑的嘶吼:“闭嘴!闭嘴!都给老夫闭嘴!”
然而,那声浪如同海潮,无孔不入,根本无法阻挡。
顾鼎文看着牢笼,一股巨大的空虚和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颓然松开抓着铁栏的手,身体无力地滑坐回冰冷的甲板。完了……真的完了……顾家走到头了。他环顾着这冰冷坚固的铁笼,听着外面海风的呜咽和远处那如同诅咒般的“万胜”呐喊,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淹没。
他颤抖着,下意识地想去摸贴身藏着的那瓶剧毒鹤顶红。那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最后尊严。然而,手摸了个空。暗影卫在擒获他的第一时间,就将他身上所有可能藏毒的地方搜刮得一干二净。
连死的自由,都被剥夺了。
顾鼎文蜷缩在角落,将脸深深埋进仅剩的臂弯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而绝望的呜咽声。这呜咽,很快便被更加响亮的“陛下万胜”声浪彻底吞没。
扬州码头。
人山人海,万头攒动!当那庞大的、悬挂着玄色龙旗的禁军舰队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码头瞬间沸腾了!
“回来了!陛下回来了!”
“是陛下的龙旗!万胜!陛下万胜!”
“天佑陛下!天佑大胤!”
无数百姓自发地涌向码头,翘首以盼。他们中有被顾家欺压多年的盐户,有被海盗掳掠过亲人的渔民,有敬畏皇权的士绅,更有无数感念新法恩泽的普通黎民。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早已传遍扬州城——陛下亲率禁军,踏平黑礁屿,生擒巨寇顾鼎文!这是何等振奋人心的伟业!
当主舰缓缓靠岸,巨大的舷梯放下。
首先映入所有人眼帘的,是赵冲那如同铁塔般的身影。他浑身浴血,玄甲上凝固的血迹呈现出暗沉的黑色,腰间长刀虽已归鞘,但那身经百战、杀人无算的凛冽杀气,依旧让最前排的百姓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如同一尊守护神,肃立在舷梯顶端,赤红的双眼扫视着下方,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紧接着,是沈砚清。他依旧是一身青衫,只是沾染了些许血污和风尘,脸色凝重得如同寒冰。他指挥着数十名最精锐的暗影卫,小心翼翼地抬着一张覆盖着明黄色锦缎的软榻,缓缓走下舷梯。软榻之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虽然被锦缎覆盖了大半,但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紧闭的双目,以及软榻边沿垂落的一角染满暗红血迹的龙袍,瞬间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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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上震天的欢呼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瞬间变得一片死寂!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担忧、恐惧和难以置信,死死地聚焦在那张被抬下来的软榻之上!
陛下……陛下他……怎么了?!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悲伤,如同沉重的阴云,瞬间笼罩了整个码头。
“御医!御医何在!” 赵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在!在!臣等在!” 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提着沉重药箱的十数名扬州城最好的御医,连滚爬爬地冲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惶恐。
“快!护送陛下!去行辕!快!” 沈砚清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和不容置疑。暗影卫组成的护卫圈瞬间扩大,如同铜墙铁壁,将软榻牢牢护在中心,分开人群,朝着早已准备好的、防卫森严的扬州行辕疾行而去!沉重的脚步敲击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牵动着无数颗悬起的心。
直到那明黄色的软榻被簇拥着消失在行辕大门之后,码头上的死寂才被打破。压抑的哭泣声、担忧的议论声、愤怒的咒骂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陛下……陛下不会有事的……”
“是顾鼎文!一定是那个老贼害了陛下!”
“杀了顾鼎文!为陛下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