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孽镜第三照·血开花

倒生铁树的根系在半空织成环形剧场时,沈观鼻腔里先灌满了腐木混着铁锈的怪味。

不是普通木头的腥气,是那种吸饱了血、泡透了腐肉的腻味,一呼一吸间都像有小虫子往肺里爬。他忍不住抬手捂嘴,指缝里却漏进更浓的异味,那味道黏在舌尖,发苦发涩,像吞了口陈年的血痂。

抬头望,999 具童魂胶囊正悬在穹顶。青灰色的荧光裹着半透明的胶囊壳,壳子里隐约能看见细小的人影在动,是缩成一团的孩童魂灵,有的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指甲在胶囊内壁划出细痕,却连一点声音都透不出来。那些胶囊晃啊晃,像悬在半空的烂星星,每颗 “星星” 底下都垂着一缕极细的黑丝,悄无声息地往树根里渗,渗进去的地方,树根竟会轻轻颤一下,像在品味什么。

沈观刚想往后退,脚踝突然一紧!

是根粗得像婴儿手臂的树根,表皮泛着湿滑的暗绿色,还沾着黏糊糊的黑液,触碰到裤管的瞬间,那黑液就像有生命似的,顺着布料往皮肤里钻,所过之处,皮肤立马泛起一阵针扎似的痒。

没等他反应过来,树根上的倒刺已经狠狠刮破了裤管!

“嘶 ——”

沈观倒抽口冷气,鲜血瞬间渗出来,刚碰到树根的木头纹理,就被吸得一干二净,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下一秒,一阵 “嗡嗡” 的低频震动从树根传过来,顺着脚踝往骨头里钻。不是机器的轰鸣,是活物满足的震颤,像饿了太久的野兽终于尝到了甜头,连树根的纹理都跟着鼓了鼓,像是在 “嚼” 那点血,震得他骨头缝都发麻。

沈观想挣开,可树根越缠越紧,勒得他脚踝骨头 “咯吱” 响,像再用点力就要碎了。紧接着,更多的根须从地面冒出来,有的缠他的小腿,有的勾他的手腕,像无数条冰冷的蛇,吐着分叉的 “信子”(根须尖端的黑丝),硬生生把他往剧场中央的巨大空洞里拖。

他的后背不断撞在交错的根须上,那些根须上的倒刺刮得衣服 “刺啦” 响,后背火辣辣地疼,可比起脚踝的剧痛,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根须上的黑丝正往他的皮肤里钻,像细小的针,扎进血管里,吸着他的血往树根里送。

空洞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有洞壁泛着的暗红光晕在亮。沈观被拖到空洞中央时,才发现那洞壁根本不是石头做的,是一层薄薄的、泛着肉色的膜,一缩一鼓的,频率竟和他的心跳一模一样!

“咚 ——” 他的心跳重了一下。

“鼓 ——” 洞壁也跟着鼓了一下,膜上的血管纹路清晰可见。

“咚 ——” 心跳慢了半拍。

“缩 ——” 洞壁也跟着缩了半拍,膜上的纹路变得模糊。

那种共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攥着他的心脏往死里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要被洞壁 “带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撕裂般的疼,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

“这根本是颗活心脏!”

沈观心里发毛,刚想抬头看穹顶的童魂胶囊,缠在他身上的根须突然动了,它们像血管一样,顺着他的胳膊往肩膀爬,尖端还在 “吐” 着细小的黑丝,那些黑丝粘在他的皮肤上,凉得像冰,要把他往空洞深处吞!

就在这时,四周的根须突然疯长!

“唰!唰!唰!”

无数根须往半空窜,速度快得像箭,在剧场两侧织成环形的阶梯看台。每一级看台都是由十几根树根拧在一起做成的,表面坑坑洼洼,还沾着没干的黑液;座椅缝里不断渗着黑糊糊的粘液,粘液滴在地面上,发出 “嗒、嗒” 的轻响,还冒着细小的白泡,泡破后会散出一股腥甜的味。

下一秒

“咕嘟!”

一道粘液突然从看台的座椅缝里冒出来,在半空聚成一团黑影。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数百道黑影从粘液里钻出来,慢慢显成人形。粘液顺着他们的长袍往下淌,滴在看台上,发出 “滋啦” 的响,像是在腐蚀木头。

是 “胤氏三房” 的贵族虚影!

暗紫色的长袍镶着金边,可那金边早就失去了光泽,泛着一层灰败的锈色,有的地方还破了洞,露出里面同样灰败的内衬;他们的手指细得像枯骨,皮肤紧紧贴在骨头上,能看见清晰的骨节,手里攥着乌木算盘,算盘珠竟是一颗颗缩小的童骨,每颗骨头都泛着惨白的光,骨头上还能看见细小的牙印,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有的珠子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痂。

“咔嗒、咔嗒……”

不知是谁先拨了一下算盘,童骨珠碰撞的声音瞬间在空洞里炸开,脆得像碎玻璃。紧接着,数百道虚影同时抬头,他们的眼窝是空的!没有眼球,只有两簇绿幽幽的鬼火在里面飘着,鬼火随着他们的呼吸晃来晃去,死死锁定了被根须缠在半空的沈观,像饿了几百年的饿鬼看见了活人。

“开,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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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声的吼声撞在洞壁上,震得整个剧场都在晃。上空的童魂胶囊晃得更厉害了,青灰色的荧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把里面的童魂摔碎;洞壁上的肉膜也跟着震颤,膜上的血管纹路变得扭曲,看起来格外狰狞。

沈观还没来得及站稳,三根水桶粗的主根突然从穹顶砸下来!

像三条巨蟒,带着破风的 “呼呼” 声,根须尖端的黑丝像蛇信子一样甩动。一根缠他的手腕,勒得他手腕瞬间失去知觉;一根勒他的腰腹,紧得他喘不过气,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还有一根绕着他的脚踝往上爬,根须上的倒刺刮得他脚踝的伤口更疼了,没等他挣扎,三根主根突然猛地一扯!

“唰!”

沈观被倒吊在了半空!

头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大半视线。他用力晃了晃头,从头发的缝隙里往下看,铁树的主干上,竟钉着少年阿苦!

阿苦的手脚被粗根须钉在树干上,根须像钉子一样扎进他的皮肉里,鲜血顺着根须往下淌,滴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他浑身插满了透明的导管,那些导管的尖端扎进他的皮肤里,乳白色的 “善炁” 在管里缓缓流动,像牛奶一样,可每流一下,阿苦的身体就会轻轻颤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咬得发白,看得人心里发疼。

更吓人的是,阿苦锁骨上的 “07” 编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

原本深黑色的数字慢慢变浅,变成灰色,再变成白色,最后突然消失,留下一片浅浅的印记。紧接着,一道新的数字在锁骨上重印出来,先是 “998”,闪了两下,变成 “999”,最后定格在 “1000”!红色的数字,像用血写的一样,在阿苦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数字周围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像在侵蚀他的皮肤。

“最后一个容器…… 齐了!”

沈观的心瞬间揪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和阿苦在半空呈十字对吊,中间的 999 具童魂胶囊突然转了起来,卷出一股阴冷的风,风里带着孩童的哭声,细细的,软软的,却像针一样扎在人的心上,轻轻吹在沈观的后颈上,激起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风越来越大,童魂胶囊转得越来越快,青灰色的荧光在半空画出一道圆环,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进去。胶囊里的童魂影子晃动得更厉害了,有的甚至贴在胶囊壁上,像是在求救,可依旧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看台的每一层都升起了半透明的兽皮账簿!

淡绿色的光从账簿里透出来,晃得人眼睛疼,光里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像是兽皮没处理干净。账簿上的墨字自动滚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字迹龙飞凤舞,最后停在一行大字上,字体有拳头那么大,墨色发黑:

【童魂 999/1000 缺额 1 预计收益 3000 年寿命】

“3000 年寿命!”

不知哪个贵族虚影先喊了一声,声音里满是贪婪,像发现了宝藏的强盗。紧接着,所有的虚影都疯了!

“噼啪!噼啪!噼啪!”

乌木算盘被拨得飞快,童骨珠碰撞的声音像暴雨一样砸下来,竟像是在给即将开始的行刑打拍子!有的虚影嫌算盘声不够响,竟直接把手里的乌木算盘往看台上砸!

“砰!”

算盘碎了!

乌木的碎片和童骨珠溅得满地都是,童骨珠滚在看台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响声,像在哭。可还没等珠子停下来,看台边缘的根须突然 “唰” 地缠过来,像无数条小蛇,飞快地把碎片和童骨珠卷住,然后吸进根须里,连一点木屑都没剩下!

那些根须吸完碎片后,竟微微变粗了一点,表皮的暗绿色也深了几分,根须上的倒刺变得更锋利了,那种贪婪的样子,让人看得作呕,沈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沈观刚想骂出声,突然觉得左眼一疼!

“嘶 ——!”

一根细得像银针的树根,不知什么时候从他耳边窜过来,速度快得像箭,精准地扎进了眉骨上的孽镜框缝隙里!那树根的尖端带着一股寒气,扎进缝隙的瞬间,沈观感觉左眼像是被冰锥刺了一下。

没等他闭眼,树根突然发力,硬生生把金属制的孽镜框往两边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