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雾中的眼睛

篝火的火苗突然“噼啪”爆了一声,溅起的火星落在赵承影的靴面上。他猛地从假寐中惊醒,手条件反射般摸向腰间的枪,看清是篝火的动静后才松了口气,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荃南烛靠在岩壁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刚才赵承影手指敲击大腿的频率变了——那是摩斯密码里的“三短三长三短”,国际求救信号的变种,在天启堡垒的黑市交易里,这代表“目标确认,请求支援”。

“赵副官倒是警惕。”荃南烛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不过这山洞就这么点地方,真有东西进来,你这反应速度怕是不够用。”

赵承影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穿了心事:“总比某些人强,来路不明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他刻意加重了“来路不明”四个字,眼神扫过荃南烛胳膊上的黑色印记,那印记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红光,像是有生命般在蠕动。

王如意正用布擦拭着步枪,闻言头也没抬:“都少说两句。值夜的人打起精神,其他人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换班。”她把擦好的枪靠在身边,摸出父亲的青铜令牌在手心摩挲着。令牌边缘刻着的花纹很奇特,既不像堡垒常见的机械纹路,也不像是守旧派那些诡异的符咒,倒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林野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工具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篝火。刚才荃南烛的话像根针,扎破了他最后一点希望。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梳着双马尾的少女正举着一束野花笑,阳光洒在她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那是三年前的林溪,还没被雾毒侵蚀的样子。

“给。”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手里捏着块压缩饼干。林野抬头,看见荃南烛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比刚才柔和了些。

“谢谢。”林野接过饼干,却没吃,只是攥在手里。饼干包装袋的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倒让他感觉清醒了些。

“她的病,还有办法。”荃南烛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看着跳动的火苗,火光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但需要找到‘活泉’,传说骸骨森林深处有处泉水,能暂时压制雾毒,而且没有副作用。”

林野猛地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活泉?我在黑市翻遍了所有古籍抄本,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你是不是……”

“我父亲的笔记里写的。”荃南烛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个磨损严重的牛皮本子,翻开其中一页,“你看这里,画的就是活泉的位置,就在骸骨森林中心的祭坛附近。”

林野凑近一看,只见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简易地图,用红色墨水标注着一个泉水的图案,旁边还有行小字:“泉眼通裂隙,水含守夜人血,可解雾毒初阶。”他不懂什么叫守夜人,但“可解雾毒”四个字像道光照进了他心里。

“这是真的?”林野的声音都在发颤,紧紧抓住荃南烛的胳膊,“你没骗我?”

荃南烛抽回手,合上笔记本:“信不信由你。不过活泉周围有守旧派的人看守,比雾狼难对付得多。”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看着荃南烛回到岩壁边的背影,林野捏着照片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但此刻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塞回口袋,又看了眼荃南烛留下的饼干,慢慢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干硬的饼干在嘴里慢慢化开,带着股淡淡的麦香,竟让他感觉没那么绝望了。

王如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疑窦丛生。她悄悄走到荃南烛身边,低声问:“活泉是真的吗?我父亲的笔记里从没提过。”

荃南烛靠在岩壁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父亲的笔记,是不是少了最后三页?”

王如意的心头一震。父亲留给她的笔记确实缺了最后三页,像是被人故意撕掉的,她一直以为是年代久远遗失了。

“看来我说对了。”荃南烛睁开眼,看着跳动的篝火,“那三页在我这里。你父亲当年发现活泉的时候,守旧派已经在那里建立了据点,他怕笔记被抢走,就把最关键的部分撕下来交给了我父亲保管。”

王如意盯着他:“你到底是谁?我父亲和你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等找到裂隙入口,我会告诉你一切。”荃南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相信我。”

王如意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被巡逻队押着走过城墙,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当时她只当是装出来的,现在才发现,那或许是看透了太多生死的麻木。

“后半夜我值第一班。”王如意站起身,没再追问。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选择相信荃南烛,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年轻人没有说谎。

小主,

夜色越来越深,山洞外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负责值夜的两个老兵靠在洞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压得很低。

“你说……这次我们能活着回去吗?”年轻点的士兵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眼睛里满是不安。他家里还有个怀孕的妻子,出发前刚给她买了条新围巾。

“别乌鸦嘴。”旁边的老兵吐了口烟圈,烟雾在他面前缭绕成模糊的形状,“王队比她爹当年还厉害,有她在,错不了。”他弹了弹烟灰,声音低了些,“就是那个荃南烛,我总觉得不对劲。你还记得三年前那场雾潮吗?当时黑雾里也有这种黑色的丝线,把整个西城区的雾怪都撕碎了……”

年轻士兵打了个寒颤:“你是说……他和那些怪物是一伙的?”

“不好说。”老兵眯起眼睛,看向角落里的荃南烛,“不过他救了我们两次是真的。在这种地方,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管他是人是鬼。”

两人正说着,洞口的雾气突然开始旋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着。老兵立刻掐灭烟头,握紧了手里的枪:“嘘,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