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晨曦如同慈悲的抚慰,持续温暖着病房,将昨夜至黎明那场惊心动魄的灵魂融合与彻底苏醒的奇迹,镀上了一层日常的、充满希望的柔光。姚浏的苏醒是确凿无疑的,他那清明的眼神,稳定的生理指标,以及虽然缓慢却清晰无比的语言能力,都让所有悬了五年之久的心,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落回胸腔里。
狂喜的浪潮稍稍退去后,日常的关怀与小心翼翼的试探便成了主旋律。姚建邦和陈静在接到陆医生的通知后,几乎是踉跄着冲进病房的,当看到儿子真的睁着眼睛,温和地看向他们,并用沙哑的声音喊出“爸”、“妈”时,两位老人积蓄了五年的泪水再次决堤,这一次,是纯粹的、洗涤一切阴霾的喜悦之泪。他们围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确认着这不是梦境。
苏雨和陈浩也红着眼眶,说着打趣的话,试图冲淡这过于浓重的感人气氛,病房里第一次响起了久违的、带着泪意的笑声。
木曲儿始终守在最近的地方,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幸福光彩,眼神几乎无法从姚浏身上移开。她细心地将温水用吸管喂到他唇边,为他调整靠枕的角度,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听着他与父母、朋友交谈,看着他逐渐适应清醒的状态,心中被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满足感填充着。
然而,在这片祥和与喜悦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如同水底的暗礁,开始悄悄触碰木曲儿内心的船舷。她注意到,姚浏的记忆,似乎存在着某种……断层。
他能清晰地记得五年前的事情——他的童年,他的学业,他与木曲儿的相识相恋,蓝月湖畔的求婚,甚至意外发生前那一刻的细节。他记得父母的生活习惯,记得苏雨和陈浩的糗事,记得他热爱的建筑设计和他们一起规划的未来之家。
但是,当话题无意中触及那五年间,尤其是与“魂魄”状态相关的经历时,他的反应出现了明显的空白。
起初,木曲儿以为是初醒的疲惫或记忆尚未完全理顺。直到一个阳光格外温暖的午后,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姚浏的精神很好,靠在床头,木曲儿正细心地为他修剪指甲,就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阳光透过窗户,在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木曲儿看着他那双逐渐恢复生气的手,心中一动,一段无比珍贵的记忆涌上心头。她抬起头,带着一丝怀念的微笑,轻声说:
“姚浏,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还没办法动,只能通过BCI和我说话。有一次,你拼了好久,才拼出‘我想你’三个字。”
她期待着看到他恍然或者温柔的神情,那曾是支撑她走过黑暗岁月的重要瞬间。
然而,姚浏闻言,却微微蹙起了眉头,眼中掠过一丝真实的困惑。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沙哑地说:“BCI……是那个用脑电波打字的机器吗?陆医生跟我提过。但是……‘我想你’……我好像……没什么印象了。” 他顿了顿,有些抱歉地看着她,“那段时间的事情,很多都……很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只记得……很难受,很累,有时候……好像有两个自己在吵架。”
木曲儿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了,修剪指甲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心中的暗礁,第一次清晰地露出了水面。
她不死心,又尝试着提起另一个更具标志性的事件:“那……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能动手指,碰到我的手吗?” 那是她等待了五年的第一次物理接触,是石破天惊的突破。
姚浏再次努力回忆,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最终仍是摇了摇头,眼神带着些许茫然和歉意:“对不起,曲儿……我只记得……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了……之前具体怎么动的……印象不深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真实而温暖,“但是,我现在能碰到你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