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的画卷,在秋日温煦的阳光下,以一种缓慢而坚实的笔触徐徐展开。出院后的日子,如同被精心调慢了节奏,每一个瞬间都浸泡在失而复得的安宁与琐碎的幸福里。姚浏的身体康复进展顺利,日常行走对手杖的依赖越来越小,言语流畅,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他与木曲儿蜗居在那套充满烟火气的小公寓里,像一对最寻常不过的年轻爱侣,一起研究食谱,侍弄阳台上的花草,依偎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仅仅是各自占据书房一角,他翻阅着最新的建筑期刊,她则勾勒着插画草图,空气中流淌着静谧而满足的默契。
然而,在这份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姚浏敏锐地察觉到,一种自出院那日便隐隐浮现的、奇异的内在感知,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如同潜藏在皮肤下的微弱电流,变得愈发清晰,甚至开始呈现出某种……规律性。
那是一种超越五感的、直接作用于他意识层面的情绪感知。
最初,它只出现在与木曲儿极近的距离内,且是在她情绪波动较为强烈的时候。比如,当她看着旧照片陷入对过往的怀念时,他会清晰地“尝”到那丝混合着甜蜜与怅惘的复杂滋味;当她因为烹饪成功一道新菜而雀跃时,一股纯粹的、阳光般的欢欣会直接熨帖上他的心头。这种感觉并非模糊的共情,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接收”,仿佛他是情绪的共鸣器,能精准地捕捉并“翻译”身边人,尤其是木曲儿,内心情感的波长。
他将这最初的发现,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探究,轻声告诉了木曲儿。木曲儿在短暂的惊讶后,眼中闪烁起一种了然的光芒,她握住他的手,语气笃定而温柔:“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对吗?就像……你能感知到我,不需要语言。”
她的理解与接纳,如同温暖的港湾,安抚了他因这“异常”而感到的些微不安。他们开始有意识地观察和记录。木曲儿准备了一个素雅的布面笔记本,娟秀的字迹记录下日期、场景、她自我报告的情绪状态,以及姚浏感知到的对应“情绪信号”的描述。他们发现,这种感知能力似乎与距离、环境的安静程度、以及对方情绪的强度有关。在静谧的家中,当木曲儿情绪强烈时,姚浏的感知最为清晰;而在嘈杂的室外,或者对方情绪平稳时,则几乎感觉不到。
“像收音机调频,”姚浏曾这样比喻,“需要合适的距离,相对安静的环境,以及足够强的‘信号源’。”
他们谨慎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将其视为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与那五年独特经历相连的隐秘纽带。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午后。
那是一个周末,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姚浏的康复师建议他可以适当进行一些短时间的、安静的户外活动,以适应社会环境。木曲儿便提议去离家不远的一个大型生活超市采购,那里环境明亮宽敞,人流量相对可控。
这是姚浏出院后第一次踏入如此公共的场所。超市里灯火通明,货架琳琅满目,人流如织。各种声音——孩子的哭闹、顾客的交谈、促销广播、手推车的滚轮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生活气息的背景噪音。姚浏紧紧握着木曲儿的手,步伐比平时略显僵硬,呼吸也有些微促。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对庞大信息量的不适应。木曲儿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微湿,不时侧头看他,用眼神传递着鼓励。
他们缓慢地穿行在货架间,挑选着日常用品。木曲儿细心地询问他的偏好,尽量避开人流密集的区域。姚浏努力调整着呼吸,尝试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商品和木曲儿身上,试图屏蔽周围过于纷杂的干扰。
就在他们停在饮品区,木曲儿弯腰比较两种酸奶时,异变发生了。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强烈恶意与失衡的躁动的情绪洪流,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淬毒冰锥,毫无征兆地、猛烈地撞入了姚浏的意识!
这感觉与他平日从木曲儿那里感知到的温暖、平和或略带忧虑的情绪截然不同!它充满了破坏欲,扭曲,且目标明确——那恶意的焦点,赫然指向了他身边毫无所觉、正专注挑选商品的木曲儿!
姚浏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感知从何而来,源自何人,一种源自魂魄时期保护木曲儿的、近乎本能的警报在他脑中疯狂炸响!比意识更快的是他的身体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