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主动退回修武,除了前述原因,亦有几分麻痹张耳与其背后刘邦的深意。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的行动会如此迅猛、果决,且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恰恰选在他内伤反复、实力大打折扣的这个脆弱当口。
刘邦在灌婴、英布等人拼死护卫下,仅率数十骑亲信,狼狈不堪地逃出已成炼狱的成皋城,北渡黄河。
一路上,风餐露宿,惊魂未定。项羽围城时诡异莫测的行为,龙且的悍勇冲锋,季布的如影随形,还有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又神秘消失的白圭……种种画面在他脑中交织,心中五味杂陈,但最强烈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股炽热得几乎要将他点燃的怒火!
这股怒火,在抵达黄河以北小修武(修武下辖的东城区域)的一处临时驿站,稍稍安顿下来后,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个手握重兵、近在咫尺却按兵不动的韩信!
“寡人在荥阳、成皋浴血苦战,几次三番命悬一线!尸山血海里爬出来!他韩信倒好!手握数十万精兵,坐镇河北,稳如泰山!是何居心?!莫非真要坐观虎斗,待价而沽?!还是想学那项羽,也来个裂土封王?!”
刘邦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对着身旁最为倚重的两位智囊——陈平与随何,咆哮道,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刚被抢了地盘、气急败坏的街头大哥,哪里还有半分王者的雍容。
随何面露忧色,欲言又止。他深知韩信的军事才能对于汉王的重要性,也明白此刻内部生变的风险极大。
陈平却目光闪烁,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笑意的脸上,此刻透出的是一种冰冷的、狐狸般的狡黠与算计。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侍从皆退下,帐中只余他们三人。
“大王息怒。”陈平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韩信,拥兵自重,其心难测,确是不争之事实。观其平定赵、代后,不急于南下与大王会师,反以休整、震慑赵地为由,滞留河北,其意已昭然若揭。然,正如大王所言,项羽势大,天下未定,齐地未平,我军新败,士气低落。此时若以王命问责韩信,轻则使其阳奉阴违,重则……恐逼其铤而走险,公然自立。届时,我军腹背受敌,大势去矣。”
“难道就任由他逍遥在外,寡人只能忍下这口恶气?!”刘邦一拳捶在案几上,碗盏跳动,完全是一副市井混混受气后无能狂怒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