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迈开脚步,走了过去。人群自然而然地为她让开了一条缝隙。

“肖霄。”她开口,声音略微有点沙哑,但努力维持着平静。

正在和李卫东说话的肖霄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是她,眼神温和了些许:“红梅。”

李红梅从口袋里掏出一双手工织的毛线手套,厚厚的,看起来很暖和,针脚细密,看得出花了心思。“东北冬天冷,路上戴着,别冻着了。”她递过去,语气尽量平常,像是战友之间最普通的关心。

肖霄微微愣了一下。他看着那双手套,又看看李红梅,有些迟疑。李卫东在一旁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声道:“拿着啊,愣着干啥?”

肖霄接过手套,低声道:“谢谢……红梅同志。”他还是加上了“同志”这个后缀,刻意地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这个称呼让李红梅的心微微刺了一下,但她脸上依旧努力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别客气。路上照顾好自己。回了上海……一切顺利。”她有很多话想说,想提醒他大城市人际关系复杂,想告诉他别忘了他们这些共过患难的朋友,想祝他和苏晨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了这最平常、最朴素的一句“一切顺利”。

“你也是,”肖霄看着她,语气真诚,“保重。希望……希望你也很快能回家。”

回家?我的家又在哪里呢?李红梅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她只是点了点头:“嗯。”

短暂的沉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略显尴尬的情绪。拖拉机的“突突”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凝滞的时刻。是村里派来送肖霄去县里火车站的拖拉机。

“车来了!车来了!”有人喊道。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肖霄背起背包,拎起网兜。李卫东一把抢过那个装着脸盆杂物的网兜:“我送你到县上!”

“东子……”

“少废话!走!”

肖霄不再推辞。他再次环视众人,目光一一掠过那些熟悉的面孔,掠过这片生活了近十年的村庄和土地。

“兄弟们!保重!”他大声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保重!肖霄!” “一路顺风!” “常来信啊!” ……

小主,

在一片告别声中,肖霄和李卫东爬上了拖拉机的车斗。拖拉机喷着黑烟,剧烈地颠簸着,开始移动。

肖霄站在车斗里,扶着栏杆,用力地向后挥手。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坚毅的眉眼。他看着那些身影越来越小,看着那排熟悉的泥草房越来越远,看着那片广袤的黑土地逐渐融入地平线。

李红梅终于忍不住,向前追了几步,然后停住,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挥着手,直到拖拉机变成一个模糊的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卷着尘土的道路尽头。

她依然站在那里,像一棵被遗落在秋风里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