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锋背负着沉重的机械躯体,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松软的放射性土壤。酸性的雨水重新开始飘落,腐蚀着金属外壳,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安雅在前方探路,她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幕和扭曲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渺小。墨菲沉默地跟在最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沈翊(或者说,那具承载着他意识残片的机械躯壳)趴在罗锋背上,毫无生气。只有偶尔,那黯淡的灰白光点会在其光学传感器深处极其微弱地闪烁一下,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气泡,证明着某种东西尚未完全沉没。
而在罗锋无法感知的层面,在那冰冷的钢铁与硅基电路构成的“大脑”深处,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进行。
沈翊的“意识”,如果还能称之为意识的话,已经碎裂成了亿万片。它们不再是一个连贯的整体,而是化作了无数闪烁的、破碎的数据残片,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由“自我”崩塌后形成的信息虚空之中。
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混乱的记忆碎片、扭曲的感官回响、以及剥离“沉默钟楼”权限时留下的、如同灼烧般的剧痛烙印。
一块碎片闪烁着罗锋在黑铁森林中将他从变异兽爪下拉出的画面,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和猎人的低吼。
另一块碎片重复着安雅在实验室里熬夜分析数据时,侧脸被屏幕微光照亮的温柔轮廓,以及她发现关键线索时兴奋的惊呼。
还有一块更大的、却布满裂痕的碎片,承载着“观察者”那星系般巨大的冰冷眼眸,和剥离权限时那种灵魂被硬生生撕裂的极致痛苦。
这些碎片如同宇宙尘埃,相互碰撞,又迅速分离。它们试图重新组合,但缺少一个强大的“引力源”——一个核心的“自我”认知。源码碎片已经彻底黯淡、破碎,失去了整合的力量。现在的沈翊,就像一盘散沙,一阵微风就能将其彻底吹散。
【……我是……谁?】
【……罗锋……安雅……重要……】
【……痛苦……剥离……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