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大学附属医院，顶层一间新的、戒备森严的隔离病房。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药膏和淡淡的焦糊味。窗外，校园重建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洁白的床单和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带。

杜恒半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复杂的生命体征监测仪，裸露的皮肤上涂满了治疗灼伤和擦伤的药膏，绷带缠绕着手臂和胸口。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下的乌青浓重，嘴唇干裂。剧痛和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枷锁，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艰难。但他那双眼睛——曾经被混乱和空洞占据，如今虽然布满血丝、深陷在疲惫的眼窝里——却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光线，映着坐在床边的林可。

林可同样憔悴不堪。眼下的阴影不输杜恒，脸色苍白，手臂上新增了几道在应急通道摔撞的淤青。但她坐得笔直，眼神专注而明亮，像两颗在灰烬中重新点燃的星辰。她的右手紧紧握着杜恒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微弱的脉搏跳动，以及因疼痛而产生的细微颤抖。这份真实的触感，是她此刻最大的慰藉。

“感觉…怎么样？”林可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平静。

杜恒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沙哑的吸气声，像破旧的风箱。“…疼。”他挤出这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回归现实后的、近乎直白的坦诚。随即，他费力地补充道，目光落在林可紧握着他的手上，“…但…活着。” 这两个字，重逾千斤。

林可的眼眶瞬间又红了，她用力眨了眨，将泪意逼回去。她点点头，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短暂的沉默在病房里弥漫，只有监测仪规律的“嘀嗒”声。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和疲惫感笼罩着两人，让他们暂时失去了组织复杂语言的能力，只是贪婪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确认着这奇迹般的生还。

……

良久，杜恒的视线缓缓从林可脸上移开，投向窗外那片正在复苏的校园。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的屏障，回到了那片比死亡循环更加绝望的维度夹缝。

“那里…不是…地狱…”杜恒的声音依旧嘶哑，语速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记忆中艰难挖掘出来。“是…坟场。”

林可的心猛地一紧，屏住呼吸。

“巨大…冰冷…的…坟场。”杜恒的目光没有焦距，仿佛在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景象。“碎片…文明的…碎片…比地球…古老…太多…”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努力拼凑那些超越人类理解的记忆残片。“建筑…不是…石头…金属…像…凝固的…光…扭曲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