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血蝶之灾(中)

束缚感骤然一松!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一切!趁着树根被灼痛而力量稍懈、趁着那冰冷意识因剧痛而暂时退却的间隙,我用尽残存的全部力气和意志,猛地挣扎起来!

“嗬——!”被泥土堵塞的喉咙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手臂!被灼热血绳缠绕的左手手臂,此刻仿佛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我狠狠挥动手臂,滚烫的血绳像烧红的鞭子,抽打在缠住我腰腹的粗壮树根上!

“啪!滋啦——!”

又是一阵焦臭的青烟!那根树根触电般猛地缩回!

双腿!被灼热力量灌注的双腿猛地蹬踹!缠住脚踝的树根同样在灼痛中松脱!

机会!

黑暗的泥土中,我像一条从网中挣脱的鱼,不顾一切地向上拱动、抓挠!指甲在冰冷的泥土和湿滑的根须上折断,带来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无法阻止我向上攀爬的疯狂!

粘稠的黑暗上方,透下了一丝极其微弱、浑浊的光线!

空气!带着血腥和焦臭味的、冰冷而污浊的空气,猛地涌入我火烧火燎的肺腑!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伴随着泥土和血沫从口中喷出。

我的头,终于拱破了那层湿冷的覆盖土!

眼前依旧是地狱般的景象,但此刻的我,半截身子还埋在蠕动、冒着青烟的树根之下,上半身却挣扎着探出了地面,像一株从腐烂尸堆里顽强钻出的诡异植物。

洼地里的血色风暴似乎因为我手腕上血绳的异变而停滞了一瞬。猩红的蝶群在空中狂乱地盘旋飞舞,发出混乱的嗡鸣。地面上,散落着触目惊心的血污、灰烬和几具正在快速腐朽的残缺尸体。幸存的村民早已逃得不见踪影,只剩下零星几个吓破了胆的,瘫软在远处的洼地边缘,屎尿横流,目光呆滞地望着中心这恐怖的一幕。

离我最近的地方,爹——林老栓,还躺在冰冷的泥地里。他的一条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脸上沾满了泥污和血渍。他看到我从树根下挣扎出来,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狂喜和更深恐惧的光芒!

“栓…栓子!”他嘶哑地喊了一声,挣扎着想爬过来,但断腿的剧痛让他再次跌倒。

就在此时,那盘旋的血蝶风暴中心,猛地向内塌缩!无数猩红的蝴蝶疯狂地向中心汇聚,压缩,凝聚!

眨眼间,那片遮天蔽日的猩红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悬浮在离地三尺的半空中,一个由无数血蝶紧密聚合而成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扭曲、模糊,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大致的躯干和四肢。猩红的蝶翼构成了它的“皮肤”,无数细小的复眼在表面明灭闪烁,散发着冰冷、怨毒、令人灵魂冻结的气息。一种无声的、却比刚才任何嘶吼都更恐怖的尖啸,从这个人形轮廓中散发出来,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洼地!

它“面”朝着我。

虽然没有人脸,但我清晰地感觉到,那无数只冰冷的复眼,正死死地“盯”着我手腕上那圈依旧散发着灼热红光的血绳!

“不…不可能…”那温婉的女声再次响起,但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慌?她似乎想维持人形的聚合,但手腕上血绳的红光如同无形的屏障,让她无法靠近,那人形轮廓的边缘,不断有血蝶在红光照射下簌簌剥落、化为飞灰!

“那东西…那东西怎么还在你手上?!”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一种被背叛般的狂怒,“林老栓!你骗我!你竟敢用那东西护着他!”

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看向那人形轮廓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被戳破的绝望。

“我…我没有!阿秀!”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按你说的做了!我把他带来了!我亲手…亲手把他推进了圈里!是圣树!是圣树没能…”

“闭嘴!”那由血蝶组成的女人轮廓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厉啸,无数血蝶因这声波剧烈震荡!“那‘缚魂索’!上面有你的血!还有…还有那老东西的符咒!是你!是你做了手脚!你想护着他!你想让他活着离开!”

缚魂索?我手腕上这圈滚烫的血绳?爹的血…还有谁的符咒?巨大的疑问和混乱冲击着我。

“不!不是!阿秀,你听我说…”爹挣扎着想解释。

“叛徒!你们都该死!”血蝶组成的“阿秀”彻底陷入了狂暴!对爹的解释置若罔闻,对血绳红光的灼痛也似乎不再顾忌!凝聚的人形猛地散开,再次化作狂暴的血色龙卷,但这一次,目标不再是那些逃散的村民,而是直扑向地上重伤的林老栓!同时,另一股更加凝练、如同猩红箭矢般的蝶流,则带着刺骨的杀意,再次向我射来!显然,血绳的红光虽然能灼伤她,却无法完全阻挡她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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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看着那毁灭性的猩红风暴朝自己当头罩下,眼中只剩下彻底的灰败和认命,甚至闭上了眼睛。

而我,面对那激射而来的猩红箭矢,刚刚从地底挣脱的虚弱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手腕上的血绳红光炽盛,灼痛着我的皮肤,仿佛在发出最后的警告,却无法提供实质的防护!

生死,只在刹那!

就在那毁灭的血色风暴即将吞噬林老栓,那猩红的箭矢即将洞穿我头颅的瞬间——

“孽障!还敢逞凶!”

一声苍老、威严、如同洪钟大吕般的怒喝,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洼地上空粘稠的死亡气息!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血蝶的嗡鸣和“阿秀”的尖啸!

一道刺目的金光,比手腕血绳的红光更亮、更纯粹、更带着一种煌煌正气,如同撕裂乌云的烈日,骤然从洼地东侧的荆棘丛中激射而出!

那金光并非直射血蝶风暴或箭矢,而是在半空中猛地炸开,化作一张由无数流动金色符文构成的巨大光网!光网甫一出现,便散发出一种至阳至刚、涤荡邪祟的磅礴气息,瞬间笼罩了大半个洼地,将扑向爹的血色风暴和射向我的猩红箭矢,以及那悬浮在半空、由血蝶组成的扭曲人形轮廓,全部罩在其中!

“滋啦啦——!”

如同滚油泼雪!

猩红的血蝶风暴和箭矢撞上金色光网的瞬间,爆发出密集刺耳的灼烧声!大片大片的血蝶在金光中直接气化,连灰烬都未留下!那血蝶组成的“阿秀”发出一声凄厉到变形的惨嚎,人形轮廓瞬间溃散了大半,剩下的血蝶疯狂地挣扎、冲撞着光网,却如同扑火的飞蛾,在金光中不断湮灭!

金光不仅灼烧着血蝶,连洼地里弥漫的阴冷、血腥、怨毒的气息,也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

我和爹,恰好处于光网笼罩的边缘,没有被金光直接照射。但仅仅是那煌煌正气的余波扫过,也让我感觉浑身一轻,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窒息感被驱散了大半。爹也猛地睁开了眼睛,惊愕地望着那张救命的金色光网,脸上死灰般的绝望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更加深沉的恐惧?

是谁?!

洼地东侧,那片茂密、缠绕着枯死荆棘的土坡上,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那是一个极其枯瘦的老者。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布道袍,头上稀疏的白发挽成一个松散的道髻,用一根枯树枝随意别着。脸上皱纹深得如同刀刻斧凿,面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唯有一双眼睛,此刻精光四射,如同寒潭深星,死死锁定着光网中挣扎的血蝶。

他手里,没有拂尘,没有桃木剑,只有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的、锈迹斑斑的柴刀。但刚才那道撕裂黑暗、救下我们性命的煌煌金光,显然正是出自他手!

老道目光如电,扫过一片狼藉、如同鬼域的洼地,扫过地上残缺的尸骸和灰烬,最后,那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被树根半埋、狼狈不堪的我身上,尤其在我手腕那圈依旧散发着微弱红光的血绳上停留了一瞬。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转向光网中那团疯狂冲撞、气息急剧衰弱的猩红蝶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