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村子,那粉色的雾气越发浓稠,甜腻中带着腐朽的香气几乎令人作呕。井口方向传来的“咕噜”声更加响亮,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吞咽口水的声音。暗红色的粘液已经从井口蔓延出来,在地上形成一小滩一小滩污秽的沼泽。
“白郎……你终于……来看我了么……”胡媚儿那缠绵又恶毒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两人脑中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快来……井里……才是极乐……”
白容止身体一僵,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但很快被更强的恨意和决绝覆盖。他闷头前冲,胸前的陶罐似乎变得滚烫,与井底某种东西产生了感应,微微震动起来。
铁柱大吼一声,挥舞着猎叉冲向侧面,弄出巨大声响:“妖孽!看这里!”
粉雾一阵翻涌,似乎被吸引过去一部分。
白容止趁此机会,猛地加速,冲破了最后一段距离,踉跄着扑到那不断渗出污血、被粉雾笼罩的井沿边!
低头望去,井内不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是翻滚着浓稠的、如同血浆般的暗红液体,表面还冒着咕嘟的气泡,一个个气泡炸开,释放出更多的粉色雾气。在那血浆深处,似乎有一个无比巨大、模糊的阴影正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威压。
而胡媚儿的身影,就在那血浆表面若隐若现,她的下半身似乎已经融化在了血水中,只有上半身还保持着人形,脸上带着痛苦与狂喜交织的扭曲表情,正贪婪地吸收着从中溢出的力量。
看到白容止,她抬起头,露出一个妖异至极的笑容:“……你来了……和我一起……侍奉‘祂’吧……”
白容止眼中最后一点波动彻底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死寂。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扯开油布,抱起那个沉重冰冷的陶罐。
“胡媚儿……”他轻声道,“……一起……下地狱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整个陶罐狠狠砸向井中那翻滚的血浆核心,砸向胡媚儿那张扭曲的脸!
“不——!!!”胡媚儿终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啸,想要阻止,却似乎被井下的东西牵扯住,动作迟滞了一瞬!
陶罐没入浓稠的血浆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刻——
“轰!!!!!!!!!”
整个大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古井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出滔天的血浪和浓郁的粉雾!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无数怨魂尖啸、狐妖哀鸣、以及某种古老存在暴怒痛苦的咆哮,从井底深处猛地炸开!
那声音几乎要撕碎人的耳膜,震裂人的魂魄!
恐怖的冲击波将井边的白容止狠狠掀飞出去!
远处的铁柱也被气浪冲倒在地!
喷出的血浪和粉雾在空中扭曲,隐约凝聚成一张巨大无比、模糊狰狞的面孔,那双空洞的眼眶愤怒地扫视着大地,但它的“嘴巴”位置——那井口——却被一股极其强烈的、闪烁着微弱金光的漆黑煞气死死堵住!
三枚玉符在井底爆发出张玄明最后的力量,与井下那古老邪物的力量以及胡媚儿的残魂疯狂地冲突、绞杀、互相湮灭!
那巨大的面孔发出不甘的怒吼,却无法突破那至煞与至正结合形成的短暂封锁,最终缓缓消散,缩回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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喷涌的血浪和粉雾如同失去了支撑,哗啦啦地落回井内,只有少量溅落在周围,将地面腐蚀得坑坑洼洼。
井口,暂时恢复了平静。
但那平静之下,却是一种更加令人不安的死寂,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压抑。一种低沉而规律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咚……咚……”声,隐隐从地底传来,传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那是被强行堵回巢穴的恶魔,在愤怒地撞击着牢门。
铁柱挣扎着爬起,冲到白容止身边。他浑身沾满污血,气息微弱,但还活着,望着那恢复死寂的井口,嘴角竟扯出一丝解脱般的弧度。
“……结……结束了?”远处,阿沅带着村民们战战兢兢地靠近,看着一片狼藉的井边和那如同受伤凶兽般沉默的井口,颤声问道。
铁柱缓缓摇头,脸色凝重如铁,他指着地下。
“听。”
那来自地底深处的、沉闷的、规律的搏动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咚……
咚……
“……它只是被暂时堵回去了……”铁柱的声音干涩无比,“……它还在下面……它很愤怒……而且……它记住了我们……”
阳光照在古井上,那口井却比以往任何一个夜晚都显得更加幽深,更加黑暗。
仿佛一个被迫合上的、却仍在咀嚼的眼睛。
真正的恐怖从未离去,它只是被短暂地激怒,然后陷入了更加耐心、也更加危险的……
沉睡。
或者说,
等待。
地底传来的搏动声,沉重,缓慢,固执。
咚……
咚……
像一颗被强行按回胸腔的恶魔之心,在黑暗深处不甘地律动,每一次跳动都微弱地撼动着大地,透过脚底传来,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井口一片死寂,不再有血浪,不再有粉雾,甚至连那甜腻腐朽的异香都淡去了许多。但那口井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只活物的眼睛,一只被强行阖上、却仍在眼皮下剧烈转动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天空,盯着井边这群渺小的人类。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却更深沉的茫然。
“成……成功了?”一个村民颤声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生怕惊扰了井下的东西。
无人回答。
成功?或许吧。那恐怖的邪物和狐妖确实被暂时堵了回去。但脚下这规律的、充满恶意的搏动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危机只是被延缓,而非解除。
铁柱艰难地搀扶起昏迷的白容止。阿沅和其他人赶紧上前帮忙。白容止脸色金纸,呼吸微弱,胸前一片狼藉,但奇迹般地还有一口气。
“走!先离开这里!”铁柱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