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身后有串非人迹(中)

然后,一个极其轻微、仿佛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的、缥缈而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某种古老的、非人的语调:

“时辰……未到……”

“下次……月晦……引汝……归……”

声音消失的瞬间,搭在他肩膀上的那只冰冷纸手,也倏地不见了。

四周那令人疯狂的“窸窣”声,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消失。

浓得化不开的腐朽纸香,也开始缓缓消散。

墓室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和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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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林凡粗重、恐惧到极致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墓穴中孤独地回响。

他瘫软在地,靠在冰冷的纸扎残骸上,浑身脱力,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手电筒坏了,他沉浸在彻底的黑暗里,过了许久,才颤抖着从背包里摸出打火机。

“咔嚓!”

微弱的火苗亮起,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却照不透这墓穴深沉的绝望。

火光下,那堆纸扎残骸依旧静静地堆在角落,仿佛从未有过任何异动。棺椁中的纸人,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歪斜的棺盖,诉说着刚才的不寻常。

只有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和他肩膀上残留的、那冰冷僵硬的触感,证明着一切并非幻觉。

“时辰未到……下次月晦……引汝归……”

那阴冷的声音还在脑海中回荡。

它放过了他?为什么?只是为了……等待下一个、真正的月晦之夜?

林凡看着跳动的火苗,脸上已无半分血色。

这一次,他侥幸活了下来。

但下一次呢?

下一次月晦,就在几天之后。

而他,连那东西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在哪里,该如何摧毁,都一无所知。

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

打火机的火苗在绝对的黑暗中跳跃着,像一只濒死挣扎的萤火虫,勉强映照出林凡惨白如纸、被恐惧彻底侵蚀的脸。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那堆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纸扎残骸,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墓穴里显得格外刺耳。

肩膀上,那被纸手搭过的位置,残留着一片彻骨的冰凉,仿佛皮肉之下已被冻结,与周围温热的肌体格格不入。这感觉无比清晰,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时辰未到……下次月晦……引汝归……”

那阴冷、缥缈、直接烙印在脑海中的声音,如同恶毒的诅咒,不断回响。

下一次月晦!就在几天后!

它把他当成了瓮中之鳖,只是在等待一个特定的“时辰”来收割!这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明知死期将至却无力反抗的感觉,比瞬间的死亡更加折磨人。

打火机的金属外壳开始发烫,灼痛了他的手指。他猛地松开手,火苗熄灭,黑暗再次如同厚重的裹尸布般将他紧紧包裹。他慌忙再次擦亮打火机,微弱的火光重新燃起,驱散了一小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却照不亮他心底的无边绝望。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离开!

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发软的双腿,他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身上的尘土,也顾不上寻找那把掉落的匕首,只是紧紧攥着发烫的打火机,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朝着来时的甬道冲去。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那个陡峭的洞口,当带着草木气息(尽管依旧混杂着若有若无的纸香)的夜风拂面而来时,他几乎要虚脱倒地。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再看那黑黝黝的墓穴一眼,只是凭借着记忆和求生的欲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山下镇子的方向亡命奔逃。

这一次,那“窸窣”的纸响和浓郁的纸香没有再如影随形。但它“放过”他的事实,并未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头反复切割。

回到招待所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撞开房门,反锁,然后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久久无法动弹。阳光逐渐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房间,却照不进他冰封的心。

他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疯狂冲洗脸颊和那只被纸手触碰过的肩膀。皮肤被搓得通红,几乎破皮,但那块区域的冰冷感仿佛源自骨髓,无论如何也驱散不掉。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瞳孔涣散,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仿佛大病初愈,或者说……将死之人。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李老头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找到它的本体”,“用特定的方法毁掉”。

本体……那墓室角落里堆着的,真的是它的本体吗?为什么它又能从棺材里出现?难道那堆残骸只是幌子?或者,这鬼东西根本不止一个?

还有那“特定的方法”……李老头当时语焉不详,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林凡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疯狂的光。他必须再去见李老头!那个老家伙一定还知道些什么!他必须问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他换下沾满泥污和冷汗的衣服,强迫自己吞了几口冰冷的馒头,灌下半瓶矿泉水,然后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出了招待所。

白天的柳河镇依旧宁静,但落在林凡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败的死气。他感觉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仿佛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他快步穿过青石板路,再次来到了那家阴暗的纸扎铺。

铺子里,李老头依旧坐在那张竹椅上,但今天他没有在糊纸人,而是对着一盏已然成型、做工异常精致的白纸灯笼发呆。那灯笼的骨架匀称,白纸糊得光滑平整,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殉葬品的、诡异的“工整”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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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李老头缓缓抬起头。当他看清林凡的样貌时,浑浊的眼中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更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凝重。他的目光在林凡青灰色的脸上和下意识护着的左肩位置停留了片刻。

“你……进去了?”李老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

林凡重重地点头,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只是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老头。

“它……它碰你了?”李老头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凡再次点头,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它从棺材里出来……它说……时辰未到……下次月晦……”

李老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林凡还要难看,他猛地从竹椅上站起,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他几步走到铺子门口,警惕地朝外张望了一下,然后迅速关上铺门,插上门栓,将外界的光线和窥探彻底隔绝。

铺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昏暗,只有从天窗透下的微弱光柱,映照着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和满屋形态各异的纸扎,气氛变得更加阴森压抑。

“完了……全完了……”李老头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看着林凡,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它不只是‘点了名’,它是给你‘落了印’!碰过你的纸魂客,阴气已经侵入了你的身子,就像……就像在油灯里捻下了灯芯,只等时辰一到,就要燃尽你的阳火,把你彻底引入阴曹!”

林凡如遭雷击,浑身冰凉。“落了印”?他下意识地抚摸自己冰冷的左肩,那股寒意似乎更重了。

“李老爹!救救我!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林凡扑上前,几乎要抓住老头的衣襟,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最后的疯狂,“你上次说找到本体,用特定的方法毁掉!到底是什么方法?!求你告诉我!”

李老头看着林凡濒临崩溃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昏暗中他的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长长地、带着腐朽气息地叹了口气。

“方法……是有。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凡,又落回那盏精致的白纸灯笼上,眼神复杂,“但需要一样东西,一样……几乎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什么东西?无论多难,我都要试试!”林凡急切地道。

“需要……一种墨。”李老头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听见,“不是寻常的松烟墨,也不是徽墨。是一种叫‘血髓墨’的东西。”

“血髓墨?”林凡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嗯。”李老头点点头,眼神飘忽,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或者说恐惧之中,“传说,是用枉死之人的心头精血,混合其骨髓,在极阴之地,以秘法炼制而成。这种墨至阴至邪,蕴含着死者临死前最浓烈的怨气和执念。也唯有这种同样源自阴邪之物的墨,画出的‘破煞符’,才能彻底毁掉那吸足了阴秽地气的墓纸本体。”

枉死之人的心头精血和骨髓?林凡听得头皮发麻,这听起来根本就是邪术!而且,他到哪里去找这种东西?

“这……这要去哪里找?”林凡的声音带着绝望。

李老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和恐惧交织的神情:“没地方找。至少,正常活人的世界里,不可能有。这种墨,只在一些……极其邪门的老派扎纸匠家族里,可能还有一点点流传,是用来应付最凶煞的‘脏东西’的,制作之法早已失传,而且有伤天和,用了必遭报应。我祖上……或许有过记载,但也早就没了。”

唯一的希望,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甚至比没有希望更让人绝望。

林凡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柜台边缘,面如死灰。难道真的没有一点活路了吗?

就在这时,李老头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那盏精致的白纸灯笼上,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极其犹豫。

林凡捕捉到了他这一闪而逝的异常。

“李老爹?”他嘶哑地呼唤,带着最后一丝期盼。

李老头猛地回过神,看向林凡,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道:“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或许……能暂时阻它一阻,为你争取一点时间,去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血髓墨’,或者……想想别的辄。”

“什么办法?”林凡急忙追问。

李老头指着那盏白纸灯笼,声音低沉而诡异:“用你的血,混合朱砂,在这‘寄魂灯’上,写下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什么?”林凡以为自己听错了。在灯笼上写自己的名字和生辰?这和那纸魂客提着的有他名字的灯笼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李老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解释道,“那纸魂客提的,是‘索命灯’,是它用阴法点了你的名,在阴司挂了号。而这‘寄魂灯’,是用你自身的阳血和至阳的朱砂,强行将你的一部分魂魄气息‘寄放’于此,算是一种……李代桃僵的笨办法。或许能干扰它的感应,让它一时半会儿无法精准定位你的生魂,为你争取几天,甚至几个时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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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代桃僵?听起来就凶险万分!把自己的魂魄气息寄放在一盏诡异的灯笼里?

“这……会不会有什么后果?”林凡颤声问。

“后果?”李老头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则元气大伤,折损阳寿。重则……若这灯被毁,或者被那东西找到,你寄放在里面的魂魄气息被它攫取,那你就真的万劫不复,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林凡倒吸一口冷气,手脚冰凉。这简直是在饮鸩止渴!

“这是唯一的……拖延之法了。”李老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做不做,由你。材料我这里有,朱砂,新糊的白灯。就差……你的血,和你的决断。”

昏暗的铺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周围那些形态各异的纸人纸马,仿佛都在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林凡,等待着他的决定。

是立刻被那纸魂客在月晦之夜索命,还是用这凶险万分的方法,赌一把那渺茫的、寻找“血髓墨”或其他生机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