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袖口擦去额角的汗,指尖触到的粗布还带着昨夜值夜的潮气。
陇西城的初春总裹着股挥之不去的寒意,即便日头已爬过城头,粮仓里依旧冷得像浸在井水里。
空气中弥漫着陈粮的霉味与新麦的清苦,混合成独属于军仓的气息,这味道比任何文书都更能说明粮草的金贵。
“李主簿,东南角粮窖的席子该换了。” 老仓夫佝偻着背走过,手里的木耙在地上拖出细碎的声响。
我点头应着,目光却落在支撑粮窖顶盖的木架上,那根碗口粗的榆木立柱,根部竟有一道新鲜的裂痕,断面光滑得不像自然朽坏。
陇西军仓的营造法子学的是长安含嘉仓的规制,立柱皆是深埋地下三尺,外层还裹着防火的灰渣与桐油,怎会裂成这样?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裂痕边缘,触感冰凉,还沾了点细如粉末的木屑。
“老丈,这木架何时裂的?” 我抬头问。
老仓夫眯着眼看了半晌,摇头道:“前日还好好的,许是夜里风大吹的?”
风?这粮仓四面夯土围墙高达丈余,别说春风,便是冬日本地的狂风也刮不进半分。
正思忖间,西边粮窖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谷物倾泻的簌簌声。
我猛地站起,拔腿就往那边跑,靴底踏过散落的谷粒滑得险些摔倒。
只见最西侧的粮窖顶盖塌了小半,黄澄澄的麦子正从缺口往外涌,而支撑顶盖的另一根木架,赫然也断了。
“快堵缺口!” 我吼出声,仓里的兵卒立刻扑上来用草席遮挡。
混乱中,我瞥见人群里一个穿灰布短打的仓夫动作迟疑,眼神却不住往粮窖深处瞟。
我假意帮着搬草席,悄悄往那灰衣仓夫身边靠。
他身上没有老仓夫该有的谷物气息,反倒带着股淡淡的松烟味,那是制作火折子常用的东西。
“这位兄弟看着面生,新来的?” 我递过一捆草席,语气尽量随意。
他手一抖,草席掉在地上,慌忙去捡时,腰间露出半截硬物,看形状竟是短刀。
“露馅了。” 我心里冷笑,嘴上却喊着:“大家加把劲!先把粮盖稳住!”
趁着众人忙碌没人注意,我悄悄摸出怀里的烟花信号,自上次击退劫粮贼后,我就在军造处把烟花信号改良成竹筒状,体积也变小很多,随身携带更方便。
用文气快速写出 “粮道有奸” 四字融入烟花信号,又写了几句应景的边塞诗作掩护。
我走到粮仓角落的了望塔下,迅速点燃了诗烟花。
引信 “滋滋” 燃烧,带着火星往上窜,片刻后 “嘭” 地一声炸开,一团青紫色的烟升腾而起,烟幕中浮现出刚写的诗句信号,在初春的淡蓝天空中格外醒目。
刚熄灭引信残骸,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正是那个灰衣仓夫,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镰刀,脸上堆着假笑:“主簿大人,您在烧什么?”
“哦,没什么。” 我有点尴尬的冲他笑着说,脚下顺便将烟花信号的残骸踢进草堆,“你不好好堵缺口,跟着我做什么?”
他眼神一狠,也不答话,一镰刀直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