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变后的长安,终于褪去了连日的紧张。
宫宴的喧嚣刚散,我捧着半盏残酒,踱步到太液池边。
岸边的垂柳蘸着池水,把绿影揉得细碎,像极了事变那夜的混乱。
若不是杨玉凰在宫宴上借着献舞传递禁军的动向,恐怕此刻的长安,还陷在刀光剑影里。
方才宫宴上,武则天亲封她为 “文昭仪” 时,我看见她鬓边的珠花微微晃动,却脊背挺直,眼神清亮。
那一刻,我忽然鼻子发酸,谁能想到,那个平日里爱拨弄琵琶的女子,竟有这般胆识?
“先生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 是杨玉凰来了,她卸了宫宴的浓妆,素衣布裙,倒比方才多了几分清雅。
我转身笑了笑:“在想,方才陛下册封时,你那模样,倒像只刚振翅的凤。”
她脸颊微红,指了指池面:“先生不是说,新填了《长恨歌》的段落?我带了琵琶,不如在此一试?”
太液池的水泛着粼粼波光,远处的亭台蒙着一层薄纱似的雾。
杨玉凰抱过琵琶,指尖轻挑,一串清越的音便淌了出来,像泉水过石。
我清了清嗓子,伴着音律吟诵起《长恨歌》的新段:“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刚念到 “天旋地转回龙驭”,忽然见池面泛起涟漪,一群鸳鸯扑棱着翅膀从水面飞起,翅尖带起的水珠落在阳光下,像撒了把碎金。
我猛地顿住吟诵,杨玉凰的琵琶声也停了。
我俩望着那群盘旋的鸳鸯,一时竟说不出话。
风拂过柳丝,带着春的暖,我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在这混乱的时刻,多少人连性命都难保,我如今却能在太液池边,听琵琶、吟诗句,看鸳鸯齐飞。
“先生,” 杨玉凰的声音带着些颤抖,“待天下真的安定了,先生可愿带我去 江南看看?”
我转头看她,她眼里闪着光,像藏了星星。
“自然愿意,” 我点了点头,“江南的桃花能开得漫山遍野,西湖的水比这太液池多几分灵动,到时候,我再给你吟新写的诗。”
她笑着点头,琵琶声又起,这次的音,比方才多了几分轻快。
过了几日,我正坐在屋里修改旧作,门童忽然来报,说上官婉大人派人送了帖子。
我拆开一看,原来是她要编撰《大唐文鉴》,想请我去秘书省一趟。
我揣着帖子出门,长安的街道已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笑声混在一起,听着就让人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