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鲍一挥手。一位七十多岁的银发须白老大夫,青袍缓带,银簪束发,眉间一点朱砂,正是上次帮土着人治疗蛔虫的大夫。
老大夫仍然是这一套流量,伸出手,三指搭脉,眯眼诊断。最后令其伸舌,翻眼皮。最后缓缓开口:“此乃寒热病!”
他连看几人得出的病例都是寒热病。
琼州人烟稀少,夏日蚊叮虫咬,是疟疾的高发期。寒热病就是疟疾。
老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个青瓷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清苦的青蒿气便顺着山风漫开。他示意两个工匠扶稳最危重的土着,又对铁雄道:“取净布,蘸井水擦他心口。”
铁雄刚要动手,萨满突然嘶吼着扑过来:“不准碰!定是毒药!”他指甲刮过老大夫手背,带出一道血痕。老者抬手又是一杖砸在萨满背上,杖头铜铃“哐当”巨响:“再闹,我就烧了你的神屋!”
望着老者充血的眼睛,终于悻悻退开,却仍梗着脖子:“若他们死了,我第一个劈了这老东西!”
老大夫没理会萨满的叫嚣,只让铁雄取来陶罐,将青蒿揉碎了投进去。
他舀出半碗澄黄药汁,又从药箱底层摸出个油纸包,抖落些黑色粉末进去。药汁瞬间泛起细密的泡沫,老大夫用银匙搅匀,递到那危重土着嘴边。对方牙关仍紧咬着,嘴角淌出带血的涎水。
“撬开。”老大夫对身旁两个土着青年道。那两人对视一眼,迟疑着伸手,指节因用力发白。萨满在一旁冷笑:“装模作样!等会儿药死了人,看你们怎么赔命!”
话音未落,最危重的土着突然喉结滚动,竟自己张开了嘴。老大夫趁机将半匙药汁送进去,银匙撤出时,沾了点暗红的血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三十多土着举着器械的手慢慢垂下,目光齐刷刷盯在那患者脸上。
半个时辰过去,山风渐渐转凉,吹得冶炼炉的黑烟歪向一边。那原本抽搐不止的土着突然哼了一声,眼皮颤了颤,竟缓缓睁开条缝。守在旁边的青年土着“啊”地低呼,手里的兽骨棒“当啷”掉在地上,棒头的獠牙磕在石头上。
“水……”患者哑着嗓子说,声音比蚊子哼还轻,却像惊雷炸在人群里。
萨满的脸“唰”地白了,往后踉跄半步,后腰撞在冶炼炉壁上,烫得他猛地蹦起,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