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肥胖女人连滚带爬、如同丧家之犬般消失在江畔小径的尽头。

李不渡站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手上温热的血液正缓缓变得粘稠、冰冷。

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沾满血腥和碎肉、缠绕着白色绷带却已然被染红的手,又看了看脚下那滩狼藉不堪、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狗尸和内脏。

他下意识就想掏出手机联系张忠义或者安恙。

然而,他刚有所动作,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依旧安静站在他腿边。

因为惊吓和茫然而微微发抖的小小身影,那个盲人小孩。

李不渡的心猛地一揪,瞬间压下了联系外界的念头。

当务之急,是安抚这个无辜被卷入这场血腥冲突的孩子。

他立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与刚才那如同恶鬼般的形象判若两人:

“小朋友……”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摸孩子的头以示安慰。

但手刚抬起,就看到那满手的血污和碎肉,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他动作一顿,连忙用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飞快地、用力地擦拭着手掌。

直到将表面的血污大致擦去,但那股血腥味和绷带上浸透的暗红,却无法立刻消除。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怕这残留的气息吓到孩子。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李不渡放缓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而无害。

小男孩似乎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了一些,他朝着李不渡声音的方向,小声地回答:

“哥哥,我叫李墨阳。我……我在卖花。”

说着,他有些吃力地转过身,将自己斜挎在身上的一个小布包展示给李不渡看。

布包里,整齐地放着几朵用透明塑料纸简单包装起来的鲜花,有玫瑰,也有几朵小雏菊,虽然不算名贵,但打理得很干净。

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能看出那份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温和:

“真棒,这么小就知道靠自己努力了。”

“但是天这么黑了,你怎么还是一个人在外面卖花呀?”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百元钞票,不由分说地塞到了李墨阳的小手里:

“这样,哥哥把你的花全都买下来了。”

“你拿着钱,赶紧回家去找妈妈,好不好?以后卖花,要选白天,去人多安全的地方。”

李墨阳握着那张崭新的、带着油墨味道的钞票,愣了一下,随即连忙道谢:

“谢谢哥哥!可是……可是花不值那么多钱的,我……我找钱给您……”

他显得有些着急,小手在自己的挎包里摸索着,似乎想要找出零钱来。

他摸索零钱的动作很奇特,并非胡乱翻找,而是用手指轻轻捻过硬币的边缘,仿佛能通过触感分辨出面额。

李不渡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中微软。

他接过那几朵花,随手拿在手里,然后装作离开的样子,说道:

“不用找了,哥哥还有事,先走了。你快点回家啊!”

说完,他站起身,快步朝着与李墨阳相反的方向走去。

但在拐过一个弯后,立刻闪身躲到了一棵粗大的榕树后面,收敛了自身全部气息。

如同融入了阴影之中,默默地注视着那个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无助的小小身影。

李墨阳朝着李不渡离开的方向“望”了片刻,小声地喊了几句:

“哥哥?哥哥你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