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刑部尚书李存仁再次出列,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臣恳请陛下,即刻命人取来刘大柱之妻生前所书文书,与这血书字迹比对!”
隆庆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锐利:“准!速去刘家坳,取其妻生前所书任何字迹!另,传户部掌管田册书吏,携刘大柱名下田契原档入殿!”
命令一道道传下,殿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时间一点点流逝,襁褓中婴孩的哭声越来越弱,最终只剩下小猫般微弱的抽噎。赵棠跪在地上,小小的身体绷得笔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生命,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名户部书吏捧着几卷泛黄的田契册簿,另一名内侍则捧着一本破旧的《百家姓》和几张写着歪歪扭扭大字的粗纸,匆匆入殿。那是从刘家徒有四壁的茅屋里搜出的,刘大柱妻子生前用来描红学字的物件。
数名精通笔迹的老翰林被紧急召入殿中。他们在御案前铺开血书、田契签名、以及妇人描红的字纸,就着明亮的宫灯,屏息凝神,细细比对。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方染血的粗布和几张破旧的纸张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颤抖着手,指着血书中“田”字的一处转折,又指向妇人描红本上同样位置一个略显笨拙却神韵相似的转折,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陛下!此血书字迹虽因指力虚弱而略显飘忽,然其起笔、顿挫、转折之习惯,尤其这‘田’字右竖内收之笔意,与妇人平日所书一般无二!绝非他人可以模仿!”
另一位老翰林也颤声道:“还有这‘夫’字最后一捺,力透纸背,收笔时习惯性带出的一个小钩,与田契上刘大柱之妻代夫所按指模旁签写的‘刘氏’二字中的‘夫’字,如出一辙!此乃铁证!确系刘大柱之妻临终绝笔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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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证”二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金銮殿中炸响!
赵恒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刘琨更是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们身后的党羽们,个个如丧考妣,眼神躲闪,不敢再看御座方向。
隆庆帝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鎏金鹤首灯的映照下,投下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他一步步走下丹墀,脚步沉重。他先走到抱着婴孩的周太医面前,低头看着襁褓中那张青紫的小脸,听着那几乎细不可闻的抽噎,眼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与怒火。
然后,他停在了御案前。目光扫过那方染血的粗布,扫过那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的控诉,扫过田契册簿上被朱笔勾画、本属于刘大柱一家却被强行夺走的田地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