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的血腥味,三日未散。
赵棠孤身一人,站在中军大帐前的尸山上。鲜血浸透了泥土,凝结成黑红的硬壳,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昨日那场惊天动地的哗变,以赵稷的惨败告终。这位野心勃勃的四皇子,连同他麾下最精锐的“玄甲死士”,在忠于皇室的旧部与幡然醒悟的士兵联合绞杀下,被彻底剿灭。
赵稷本人,连同他那扭曲的灵魂,一同消失在了乱军之中,生死不知。有人说他被乱刀砍死,有人说他化作一缕黑烟遁走。但无论结果如何,他策划的这场阴谋,已经破产。
赵棠赢了,赢得了京城的控制权,赢得了军队的效忠。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小小的身影却挺得笔直,如同风暴过后,唯一屹立的礁石。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降临。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寒意,将他牢牢包裹。
“殿下,京营已基本肃清。只是…伤亡惨重。”一名将领上前,声音沙哑地禀报。他麾下的士兵,有一半倒在了昨日的内战中。
“我知道。”赵棠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疲惫。他挥了挥手,“妥善安葬阵亡将士,抚恤家属。其余人等,整编休整,加强戒备。”
他转过身,没有再看那片人间炼狱,而是望向了京城的方向。那里,似乎比之前更加死寂。
***
深渊,苏醒了。
赵棠在军中的那一声“昭告”,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扇醒了被蒙蔽的士兵,也彻底激怒了那个被镇压在镇北碑巨坑之下的、无意识的毁灭聚合体。
它感受到了威胁。那是一种来自更高层面、更具秩序性的意志,试图将它从这片土地的伤痕中剥离、净化。这触动了它最原始的本能——吞噬一切外来者,保卫它赖以生存的、充满痛苦与怨念的巢穴。
于是,报复开始了。
这一次,不再是零星的诡异现象。而是全面的、充满了毁灭性的宣泄。
镇北碑巨坑上方,那道赵棠布下的、厚重的法则屏障,开始剧烈地闪烁、波动!无数道漆黑的、带着倒刺的怨念触手,如同狂蟒般从屏障的缝隙中疯狂涌出,抽打着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京城之内,所有的污染现象,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百狗夜哭,不再是巷弄深处的呜咽,而是整座城的野狗,无论大小,都对着北方跪伏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随后一个个七窍流血而死。井水沸腾,滚烫的热水夹杂着碎肉和血沫,从井口喷涌而出,浇在街道上,瞬间蒸腾起一片腥臭的白雾。古树流血,那不再仅仅是树干的渗出,而是整棵古树,如同被剥皮一般,树皮翻卷,流出脓血,最终轰然倒塌,砸毁了半条街的房屋!
更恐怖的是,那股无形的负面意志,开始直接影响生者。人们开始出现幻觉,看到已故的亲人面目狰狞地向自己索命,看到镇北王赵宸的残影在街头游荡,口中发出恶毒的诅咒。许多意志薄弱者,直接疯癫,或者心脏骤停,暴毙街头。
恐慌,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整座京城。这一次,不再是迷信的流言,而是真真切切的、来自地狱的死亡威胁。
“殿下!不好了!”李存仁连滚带爬地冲进宗人府,他身上的官服沾满了泥污和血迹,“城…城要乱了!百姓们…百姓们开始互相攻击了!他们说看到了…看到了王爷的鬼魂在索命!”
赵棠闭着眼,他能“听”到。深渊的意志,正通过怨念的触手,直接向城中百姓的脑海中,灌输关于赵宸的、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恐怖的幻象。它在嫁祸,将皇兄的牺牲,扭曲成他勾结妖邪、残害万民的铁证。它在挑拨,要让刚刚稳定下来的民心,再次陷入对“凶手”的恐惧与仇恨之中。
“它在引导舆论,”赵棠的声音冷得像冰,“它在为父皇下一道‘圣旨’,铺路。”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稷的目的。只要京城大乱,民怨沸腾,赵稷就能以“平叛”“清君侧”为名,名正言顺地调动所有力量,甚至包括那些忠于皇室的军队,来围剿他这个“造成一切灾祸的根源”。
这是一个阴谋。无论赵棠做什么,只要沈渊还在,赵稷就有源源不断的借口。
***
养心殿。
赵稷并未死。他在亲卫拼死掩护下,从密道逃回了皇宫。此刻的他,状若疯癫,浑身浴血,眼中却闪烁着狂热而诡异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哈…来了…都来了…”他喃喃自语,对隆庆帝的疯癫视若无睹。
他伸出颤抖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卷更加古老、更加诡异的符箓。符箓上,画着的不再是镇压的阵法,而是沟通的仪式。他将这枚符箓,贴在了龙床之上,贴在了那个疯癫皇帝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