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刚走出府衙侧门,夜风里还带着南市烧过的焦味。他袖口沾了点灰,是方才查看那方士尸首时蹭上的。人没救回来,临死前嘴里吐的白沫泛着青绿,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他懒得追究,反正谣言已经压下去了,百姓也开始领药包了,死个把人,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也就罢了。
正要回房换衣,一名影堂暗探从廊柱后闪出,递上一封密笺。
“甄夫人遣人送来的,说东西到了,要您亲自看。”
陆昭挑眉,没接,反而问:“她人呢?”
“已在西厢密室候着。”
他嗯了一声,转身便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半分。
西厢灯亮得早,油芯调得低,照得案上一物格外显眼——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片,边缘参差如犬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硬掰下来的。
甄宓坐在案边,指尖轻点那残片一角。“倭国商船带回的,夹在一批铜镜底下。他们本想瞒过关税,可船上有个甄家老仆,一眼认出这纹路不对劲。”
陆昭俯身细看。那铁片表面有细密波纹,像是千层叠锻出来的,手感沉而不脆,敲一下,声音清越。
“这不是中原手艺。”他说。
“也不是匈奴的。”甄宓抽出一张纸铺开,“这是航线图,画了三个月。袁氏的船绕辽东,跨黄海,停靠倭国南部一座叫‘熊野’的岛。每月初七出发,十五返航,运的是硫磺和生铁,回来……就带这种刀片。”
陆昭盯着图上几个红点,忽然笑了:“还挺守时。”
“更守时的是接货人。”甄宓压低声音,“岛上匠人说,每次来收货的,都是同一个人,独行登岸,黑袍遮面,但眉心有一粒红痣,像血滴凝在那里。”
陆昭笑意淡了。
他抬手拍了三下掌。
门开,徐晃进来,甲未卸,靴带还沾着码头的泥。
“刚巡完河防。”他抱拳,“听令。”
陆昭把残片推过去:“认得这铁吗?”
徐晃接过,掂了掂,用拇指蹭了蹭断口:“锻打手法像极北之地的‘雪刃法’,但杂质比例不对,多了锰,少了碳。这不该出现在海上。”
“但它出现了。”陆昭站起身,“我给你十二艘快船,三百精锐,以护航为名出海。目标是这条航线上最大的中转岛——熊野屿。不杀人,不放火,只做三件事:抓人、取账、拿样品。”
徐晃点头:“若对方有备?”
“那就打得他们没备。”
陆昭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印,通体乌黑,入手微凉。“这是磁石刻的,能吸铁屑显字。你带去,凡是刀柄、模具、封泥,都用它扫一遍。若有隐文,务必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