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城墙上,像有人往青石板上倒铁砂。
陆昭刚走到北城楼,影卫就冲上来,声音压过雷声:“将军,黄河堤坝塌了!三屯营已经淹了一半,百姓正往高坡跑。”
他没说话,转身就下了台阶。披风被风吹得翻起来,拍在脸上。赵云已经在马前等着,缰绳攥在手里,铠甲湿透。
“你带人先走,”陆昭翻身上马,“疏通退路,老弱优先上坡。”
赵云点头,一夹马腹冲进雨幕。白马义从跟在他身后,刀不出鞘,但人人手按腰间。
陆昭随后出发。马蹄踩进泥里,溅起的水花打在脸上,凉得刺骨。路上不断有百姓往高处逃,背着包袱,抱着孩子,鞋底沾着烂泥,在坡道上打滑。有人摔倒,旁边的人伸手拉一把,没人哭,也没喊,只是闷头往上爬。
到了主溃口,河堤已经断成两截。浑黄的水从缺口往外喷,像一头挣脱锁链的野兽。几个屯田兵正在堆沙袋,可刚垒上去就被冲垮。
陆昭跳下马,直接踩进泥水里。他弯腰抓了一把土,捏了捏,又翻开底下一层。手指碰到硬物——是锄头挖过的痕迹,边缘不齐,深浅不一。
他站直身子,问身边一个满脸泥浆的工头:“最近有没有百姓来这边挖土?”
那人抹了把脸:“有……说是袁府管事给的钱,让夜里来松几锄,说是为了通渠引水,不碍事。”
陆昭冷笑一声。
这不是通渠,是毁堤。
他立刻叫来随行文书:“把这些人名字记下来,一个别漏。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等水退了再说。”
说完大步走向临时搭的指挥棚。地图铺在桌上,已被雨水打湿一角。他拿石块压住四角,指着东侧三条几乎干涸的古河道。
“炸开这三处。”他说。
旁边几个军官愣住。
“炸?”一人脱口而出,“那是堤防啊!炸了水不更乱?”
“不炸才真乱。”陆昭敲了敲地图,“现在堵这个主口,七天都未必能合龙。上游水位还在涨,再撑两天,整个冀州都得泡汤。”
他抬头看众人:“我们没法和天争时间,只能借它的势。炸开这三处,让水自己找路。古河道虽废,但走向天然向北偏,能分走六成流量。主渠压力一减,咱们才有机会救人、清淤、重建。”
没人说话。
陆昭也不再多解释。他卷起袖子,亲自带人去埋火药。药包是早就备好的,防的就是汛期意外。现在正好用上。
三处爆破点都在次要堤段,结构还算完整。火药塞进预先凿好的孔里,引线穿进竹管,防止被雨水浇灭。
雷声滚过天际时,陆昭亲手点燃了第一根引线。
火蛇顺着竹管钻进去。他站在高台上,盯着那一点红光。
轰!
第一声炸响撕破雨幕,堤土翻飞,洪水立刻涌出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