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火没灭,但我怕烫

她的手指在大衣口袋里攥成拳。

三天前在终南山,李咖啡说“山不向我走来”时,她明明记得他睫毛在风里颤了三颤;上周吵架时他摔门出去,她连他皮鞋跟刮过门槛的声响都刻进了脑仁。

可此刻,她竟数不清自己在这扇门前站了多久——过目不忘的本事,在“靠近”这件事上,突然成了精密的刑具。

后巷的煤炉飘来羊肉泡馍的香气,她鬼使神差地绕过去。

老酒馆的后窗挂着褪色的酒旗,旧木箱上落着几片梧桐叶,那是李咖啡常坐的位置,去年冬天他在这里给她煮过姜茶,说“孟同志的手比终南山的雪还凉”。

她蹲下身,保温壶贴着木箱的木纹,壶底压的纸条被指尖洇出褶皱:“值班室钥匙,还你。”墨迹未干,像一滴悬而未落的泪。

“姐!”

门铃炸响的瞬间,孟雁子差点撞翻煤炉。

小周的棉帽子歪在头顶,羽绒服拉链只拉到胸口,哈出的白气裹着急促的话音:“许先生让我捎话!他说地窖那壶‘等’酒,只有‘记得所有’的人才喝得下——”她喘得厉害,睫毛上沾着霜,“因为它装的是‘遗忘的成本’!”

孟雁子的指甲掐进掌心。

许先生在暗渠石壁刻下“心有回响,足矣”时,她就该想到的——有些记忆太沉,记住的人要拿一辈子的轻松来换。

她张了张嘴,小周却已经跑远,红色羽绒服像团跳动的火,转眼融进回民街的灯火里。

老酒馆的后窗忽然亮起光。

李咖啡的影子投在窗纸上,弯腰捡起保温壶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孟雁子退进阴影里,看他对着壶底的刻字发怔——2019年6月17日,他们第一次爬山他迟到的日子。

那天她在山脚下等了四十七分,手机里存着三条未发的“到哪了”,最后他举着冰镇酸梅汤从树后跳出来,说“雁子同志,组织派我来给你赔罪”。

他突然笑了,笑声透过窗户漏出来,带着点沙哑的暖。

孟雁子看见他转身往保温壶里倒新煮的咖啡,褐色液体漫过内壁的刻痕,像在给旧伤疤敷药。

他对着空气说:“她记得每一个错,却忘了我补上的每一杯。”声音轻得像句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