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的晨钟撞响第七下时,孟雁子的指甲在键盘上掐出月牙印。
屏幕里那条被标红的无风险记录刺得她眼睛发疼——王姨邻居上周三离开菜市场时,用藏青袖口捂了三次嘴,动作像极了她陪母亲做化疗时,老人强压呕吐的模样。
当时她只记住了对方健康码是绿的,行程卡不带星,却忘了把那个细微的肢体语言放进风险评估里。
叮——手机在桌角震动,是社区群弹出的新消息:王姨邻居确诊,流调组正在溯源。
她的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过目不忘的体质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刻刀,把每个疏漏都刻进神经:前天下午三点,对方来社区开证明时,她递表格的手是凉的;昨天上午九点,在单元楼下遇见,对方咳嗽时背过身去的弧度;还有今天凌晨两点,她翻数据时,潜意识里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安——全被她用记忆精准的壳子封死了。
鼠标悬在键上抖了三抖。
上回因为记错张大爷的药剂量,她熬了三个通宵核对所有居民档案;上个月把李咖啡说明天见的语气记成不耐烦,吵到他摔了调酒杯。
她总说记住才能不出错,可此刻才明白,过度依赖记忆的精准,反而成了遮住直觉的眼罩。
孟姐?小周探进头,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她攥着检讨书的手心里全是汗。
推开门时,主任正捧着她上周送的枸杞茶,杯底沉着半粒没化开的冰糖。知道叫你来什么事?主任没看她,盯着电脑上的流调记录。
我错了。她的声音比晨雾还轻,不该只信记下来的,没听心里的声音。
主任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花:上个月老张头说你比我亲闺女还会记账,上周刘奶奶说雁子脑瓜儿灵,啥都不忘。
可你知道我最想看到啥?他敲了敲自己心口,是你敢承认记不住。
阳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检讨书的孟雁子三个字上。
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抓着她手背说别急了,抱抱妈妈时,掌心的温度比病历本上的数字暖多了。
走出办公楼时,风里飘着油泼面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