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姐!
小林的声音从山脚下飘上来。
穿鹅黄卫衣的姑娘抱着一摞表格,发梢还沾着社区晨露:今天不去撤离点了?雁子弯腰系松了的鞋带,指腹蹭过鞋面上洗得发白的logo——那是去年群里团建时李咖啡硬给她买的登山鞋,说防滑,你总摔。
有些路,走一遍就够了。她直起身,运动包的拉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再跑,是怕自己忘了方向,不是怕路消失。小林的手指在表格上绞出褶皱,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上周心理课上,雁子还在画记忆树时把所有与李咖啡相关的枝桠都涂成了黑色,现在那些黑,好像正慢慢褪成浅灰。
巴黎的晨光是淡金色的。
李咖啡蹲在阳台,陶土罐的边缘蹭脏了他浅蓝衬衫的袖口。
那瓶共存备份酒是三年前调的,酒液倒在指尖时,他突然想起雁子说过你调的酒像会说话,可此刻酒液在指腹凝成水珠,他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桂花苗的根须裹着西安的土,他用指尖把土按实,花盆边缘的标签是用中文写的:终南桂。
手机在身后震动,苏老师的来电显示跳出来时,他正用袖口擦沾了酒渍的手指。还调酒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巴黎梧桐叶的沙沙响。
李咖啡望着楼下的咖啡馆,穿围裙的女孩正把冰咖啡放在客人面前,杯壁凝着水珠。
现在只煮咖啡,凉的。他说,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
挂了电话,他翻开奶奶的旧酒单,纸页边缘泛着茶渍的黄。
末页空白处,他用钢笔写下:第七位客人,已退场。笔尖戳破了纸,晕开一小团墨迹,像滴没落下的泪。
老酒馆的木地板在老赵脚下吱呀作响。
他握着竹扫帚扫到第七张椅子时,椅腿下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条。
弯腰捡起时,纸角的毛边扎了他的指腹——是李咖啡少年时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一杯能让我妈回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