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风不说,砖替我说

他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摸他脸的手,皱得像老树皮:人走了,东西还在,就是没死。

孟雁子回到工地时,风里裹着新砖的土腥气。

她绕过堆成山的水泥砖,石凳下的布包在晨光里泛着灰——藏青粗布扎着褪色的红绳,和阿月每天系在腰上的围裙一个花色。

这些是被换掉的老砖。阿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洁工的橘色马甲沾着灰,我知道你们在换砖,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捡的。她指腹摩挲着布包,许姐当年在砖上刻过名字,她说名字刻在砖上,魂就回得来

孟雁子解开红绳,三块带苔藓的碎砖滚入手心。

砖面有模糊的刻痕,她用指甲轻轻刮,字的右半边慢慢显出来——和母亲日记本里昭昭周岁那页的字迹一模一样。

阿月婶。她声音发涩,把碎砖和硅胶膜并排放在石凳上。

晨光里,砖屑的纹路和硅胶膜上的声纹图谱重叠,像两条终于交汇的河流,您帮她,找到了回家的路。

阿月没说话,只是把蓝布手帕轻轻盖在碎砖上。

风掀起帕角,露出半块砖上的刻痕,像谁轻轻落下的吻。

三日后的黑胶唱片工作室里,孟雁子看着母盘在压片机里转动。

三张黑胶封套都是深灰色,烫金标题风不说,砖替我说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她把第一张塞进EMS特快专递,收件人是住建局文物科;第二张交给等在门口的都市报记者,对方的相机闪得她眯眼;第三张放进西槐记忆园展柜时,管理员特意在旁边摆了束白菊。

巴黎的晨雾还没散时,李咖啡的公寓飘着焦糊味。

直播连线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全程静默的弹幕突然被母亲的哭声刷屏。

他握着酒杯的手在抖,酒液泼在键盘上,把声景分析图晕染成模糊的泪。

哭声响起的刹那,他猛地起身。

调酒笔记散了一地,他蹲下去,把《情绪特调手册》《世界经典配方》全塞进垃圾桶。

最后一张手写纸飘出来,背面是雁子的字迹:这杯太苦,下次少放点威士忌。